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学校就要求我们报名选专业,但也不是具体的专业,只提供三个专业范围供选择,包括机电类、管理类和冶炼类三大类。选择对象很少,所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就选择了冶炼类的专业。本来我一直都想学航空,但后来我们这一届学航空的很少,有的同学当时已经是航空学院大一的学生,最后也没能在苏联继续学习航空,这是后话了。
在留苏预备班学习期间,学习和生活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学校的伙食条件也很不错,食堂里有各种吃的,米饭、包子、馄饨等都有,而且菜可以随便吃,这相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条件已经很好了。我想这完全是国家对于我们的特别关照和爱护,因为我们学习比较辛苦,而这种照顾其实对我们也是一种无形的鼓励。
我们在留苏预备班学习,国家不仅不收学费,还给我们发放生活费。大家都知道,其实当时我们的国家也不富裕,人民的生活条件也很有限,但仍然提供给我们这样好的学习生活条件。我们知道这些都是工人农民创造的财富,所以也深切地体会到了祖国对于我们的期望,自己也就更加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每学期结束以后都要进行考试,同学们都很努力,5分制的考试,大家最后的成绩基本都在4分以上。
在下半学期的时候,学校就开始给我们统一定做衣服,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到出国前的一两个月,所有的服装全部都做好了,西装、皮大衣、帽子甚至内衣都准备妥当了,还发给我们每人两个帆布的大箱子。
在留苏预备班一年的学习很紧张,在文化课学习之余,大家在体育课上也都很积极,最后在各科考试中大家也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一方面因为班里同学成绩都比较好,大家相互竞争,谁也不愿意落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家理解国家培育我们年轻人的苦心以及对我们寄予的期望。尤其对我个人而言,经历过被外国侵略的战乱生活,深刻地体会到了国家强大的重要性,我更要努力学习,为将来建设祖国打下良好的基础。
前往苏联求学
结束了留苏预备班的生活,我们于1954年7月底从北京出发前往苏联,到达苏联已经是8月份了。
我们去苏联乘坐的火车是特意为我们这批学生安排的专列。但那一年正好北方发大水,北京到天津的铁路有的路段被冲毁了,所以火车先到石家庄,然后到德州,再到天津,绕道而行才到了满洲里。
到了满洲里以后,我们就换乘上了苏联来接我们的专列。苏联的火车比我们国家的火车条件好一些。我们国家的火车卧铺车厢是上中下三层,而苏联给我们提供的火车车厢都是上下铺的,而且他们的被褥都比较干净。另外,当时我们中国的火车都是蒸汽机车,而苏联火车已经是内燃机车了。所以这次换乘火车也让我感觉到我们国家的技术和苏联的差距是很明显的,这让我更加明白国家为什么要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支持我们去苏联学习,也让我明白了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留苏预备班的同学分三批前往苏联。我们班是第一批走的,结束了紧张的闷头学习的日子,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很开心。出发的时候,学校并没有通知我们去苏联留学的学校和专业,尽管这些都没有定下来,但大家的心也算踏实下来了。我们的理想就是可以到苏联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工业技术,虽然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学校和所学的专业,但我们确定都可以到苏联学习了,不管学什么专业知识对我们新建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是非常需要的,那我们的所有努力就都是值得的。
火车行驶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现在叫叶卡捷琳堡,在乌拉尔一带)的时候,老大哥王鹤滨就宣布了分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读书的同学的名单,因为到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这部分同学就要下车到自己的学校去报到了。
火车又行驶了两天后到达了我们这趟列车的终点——莫斯科。我们被安排在莫斯科动力学院住宿,在莫斯科又分批宣布了同学们要去学习的学校。有的同学分到了莫斯科,有的同学分到了其他城市,我被分到了乌克兰(苏联加盟共和国之一,1990年苏联解体后,乌克兰独立)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在莫斯科待了几天后,我就坐火车到乌克兰去我的学校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冶金学院(现在的乌克兰国立冶金大学)报到。
弟弟去世
刚到苏联不久,我就接到了家里的来信,得到了弟弟去世这一噩耗。
我报考飞行员的时候,弟弟就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得的是肾病,开始母亲找中医看,可能也耽误了一点。后来我上高三的时候他还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如果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可能换肾之后还可以继续生活,但当时条件有限,弟弟住院之后病情也没有得到改善。母亲要照顾生病的弟弟,还要照顾我和妹妹,确实很辛苦。我上高三的时候,母亲就让我住到了学校,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这样就可以省去在路上耽误的时间。
直到我去北京上学的时候,弟弟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父亲还在广州工作,家里的事情仍然需要母亲一个人操劳。但我到北京留苏预备班上学,父母都很支持我,尤其是父亲,他觉得能出国留学是件大好事。虽然我走了以后家里肯定会更困难一些,但为了我的前途考虑,父母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
弟弟住院以后,家里也是尽力照顾他。他不能吃咸的,母亲就把饭菜做得很清淡,还会买鸡炖给他吃,不过家里人的精心照顾并没能挡住弟弟病情恶化的脚步,他还是离开了我们。
接到弟弟去世的消息,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没有想到弟弟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我还清楚地记得去北京之前弟弟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我上高二的时候,弟弟就生病了,他不能上学就躺在家里。弟弟和我说:“哥哥你上大学去,我不行,只能当工人了。”我看得出他眼里的无奈,也听得出他心里的失望。等到我去北京留苏预备班的时候,他也替我感到很高兴很自豪, 他和我说:“我也很喜欢到国外去学习,不过我不可能了,学习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弟弟上学的梦想是破灭了,但是他依然很上进,我记得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画画,画的是拖拉机,因为他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名拖拉机手。
与弟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里依然很清晰,但弟弟确实已经离开了。作为他的亲人,我心底有无限的悲伤,永远记得他躺在床上画出的拖拉机手,那画上有他失望之后依然憧憬未来的年轻的心,也将永远记住他得知我可以出国留学后替我开心和自豪的表情。
紧张充实的大学生活
不管生活中有怎样令人悲伤的事情,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我到了乌克兰以后,紧张的学习生活就开始了。
虽然在北京已经学了一年的俄语,但现在遇到的第一个问题还是语言问题。老师上课全都是俄语授课,等我们在心里翻译出上一句话的意思,老师的下一句话已经说完了,所以我们听课听得特别吃力。即使是俄语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听课也有困难,俄语差一些的同学听课就更加困难了。因为在课堂上无法完全理解吸收老师讲课的内容,所以课下就必须加倍地用功学习。下课后,我们就借来苏联同学的笔记,然后对照课本一遍遍自己去学习,这样我们就要用苏联同学两倍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第一年大家的俄语都还不熟练,每天课后都要借笔记自己去自学,所以第一年的学习也是最困难最紧张的。学校为此也帮我们做了很多的工作,会安排成绩好的苏联同学和我们坐在一起,帮助我们尽快提高学习成绩,我们自己也特别努力,总之大家都是从各个方面尽最大的努力去把学习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