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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人生--邱夏陶回忆录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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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在船上虽然没有被日本飞机轰炸的危险,但也遇到一件事情,至今想起来都让我心有余悸。

记得那是在广州快要解放的时候,有一次在黄埔码头,士兵都已经上船了,军方要求马上开船。但是船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接到招商局的批文,所以他们拒绝开船。

当时国民党的几个军官把枪都拿出来了,他们把枪放在桌子上,大声问:“开不开?”看情形,好像如果不开船他们就要开枪了。

当时船长和父亲他们几个高级船员都在,军官一直厉声要求他们开船,但他们几个也很坚决:“没有拿到招商局的批文,我们不能开船,这是有规定的。”

那几个军官一直强调,现在船已经被军管了,要求船员马上开船。但父亲他们还是坚持即使是军管也得有批文才能开船。后来他们当中有一个站出来说话了:“大家安静下来,再讨论讨论,快点和招商局总部去联系。”

这样,有人开车到广州招商局拿到了批文,这件事才算缓和下来,船也就顺利开到了海南。

虽然事情最后是解决了,但看到那些军官掏出了枪,而且父亲当时就和他们在一间屋子里,我心里很害怕。本来没有批文船就不能开,父亲他们是有道理的,但国民党军队想快点走,因为他们觉得共产党的军队已经快打到广州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处理不当,也许危险真的就降临了。

国民党军队到了海南以后,士兵穿的衣服还是棉服。国民党在海南当地抓壮丁运到广州去打仗,把在广州的老兵运到海南。老兵到海南以后就把棉服里面的棉絮拿掉然后发给新兵,他们自己则换成了夏天的衣服。当时船上好多人都说:“这简直是胡闹,这种兵能和共产党打吗?”我亲眼看到国民党把抓的壮丁运到了广州,当时已经是五六月份了,天气很热,运往广州的新兵都是抓的壮丁,他们在船上特别苦,不像老兵有床位,因为怕他们逃,所以都集中在大舱里,由一些老兵看管。

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想搞兵变,就被抓起来绑在了船头上。当时天气很热,有个海员担心那个人会渴死,所以就想给他送点水。负责看管的是一个老兵,四川人,船员跟他说了以后,他同意了。但是如果大人去恐怕惹恼那些老兵,大家都觉得让小孩去送比较合适,所以就端来一碗水让我给那个人送过去。

对这些事情,船上的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国民党把老兵运出来,让新兵去打仗,能打胜仗才怪呢?虽然我当时年龄不大,但是也亲眼目睹了这些事情,听到了大家对于国民党一些行为的评价。

到广州后不久,上海就解放了,船也不能回上海了,就在各地往来,因为当时的招商局在香港也有办公机构,船就到了香港。

父亲有一个师兄在香港开了一个小的修船厂,因为父亲技术很好,所以他想拉父亲到他的厂里去工作。另一方面,他也是宁波人,曾经在上海工作,所以也希望上海人到厂里工作。他找到父亲后看到父亲还带着我,就提出让我去他那里工作。父亲和他关系很好,我到他那里的话他也会很好地照顾我,但是我自己不太愿意。另一方面,父亲也不想让我过早参加工作,他还是希望我能够继续好好读书。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父亲帮我联系了香港的一个中学,但是香港人大都说广东话,我也听不太懂,所以想最好过一段时间能回上海。

父亲的思想很开明,虽然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初中生,但对于我工作还是学习的事情他并没有替我做决定,而是一直在和我商量。

当时国内局势并不稳定,有一些人希望能留在香港,我那时候如果想待在香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父亲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学校,或者我也可以在父亲的师兄那里工作,而且如果在他那里的话,即使是做学徒收入也是很不错的,但是当时香港还是在英国的统治之下,我还是希望能回到上海。而且父亲也是希望我能继续学习,他一直认为要学好知识将来才能有更好的前途。

当时船上也有很多人劝父亲:“你就让你儿子留在香港吧,以后你的船开来开去,就像香港有个家一样。”但父亲还是很尊重我的意见,和我商量之后,我们决定还是等一阵再作安排。

招商局起义

 

邱夏陶的父亲参加起义获得的纪念品

父亲的船到香港以后主要就是搞商业运输。香港招商局当时有13艘大船,他们主要依靠这些船运货来盈利。当时主要是运货到泰国,因此,我也随着船到了泰国。在曼谷的时候,泰国海关到船上来检查,船长给了一个名单,我看到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后来才知道是为避过检查,他们将我算作了船上的实习员。

虽说在船上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其实在香港待的时间比较多。广州解放以后,船开到过海口、三亚、榆林港,我都跟着船去过。

船到香港以后,香港招商局想尽办法不让船开到台湾去。当时在船上国共两党的人员都有,双方的斗争也比较激烈,后来听父亲说我们这条船有一次差点就被劫持到台湾了。因为国民党在香港的特务活动很猖狂,他们已经把机关枪、冲锋枪、手枪藏到了船里面,并且收买了一部分海员,不过高级船员都没有被他们收买。后来这些人在船上被抓住,我们才算逃过了一劫。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香港市民都很高兴,街上有人卖印有国旗的胸章,我也去买了一个别在身上。当时就有船员过来提醒我:“你还是不要别在衣服上面,很危险的。”当时我不是很明白,现在想来可能是中共地下党员在提醒我,因为船上也有国民党的人员,我这样做是很冒险的。

当时船上很多人都对国民政府很反感,所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1950年初招商局就带领13条船宣布起义。很快我们在餐厅里面,看到了周总理发来的电报,祝贺起义成功,并感谢所有参加起义的人员。我们船上的工作人员都算起义人员,我父亲他们都得到了起义的勋章。

那一年,招商局起义,两航(原中国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与中央航空运输股份有限公司)起义,在全国都有很大的影响。

只身返回上海

招商局的船宣布起义以后,我和父亲在香港的生活就好了很多。父亲发的工资都是港币,领到工资后,他马上就带我去寄钱到宁波老家。

这时候我和父亲开始考虑我回上海上学的事情。当时船上有人劝我们说就在香港上学吧,但是我还是想回去,父亲也很尊重我的意见,同意我回上海去读书。

父亲在香港的时候就提前给一个在上海的亲戚写信,说想让我到上海以后先到亲戚家里。这个亲戚和我同族,也姓邱。后来我回到上海以后就住到了他家里,他家的房子比较大一点,他儿子考上大学以后去了山东,这样他儿子原来的房间就可以给我住了。

父亲帮我联系好了回上海的住处,但是他不能和我一起回去。船上还住着一些工作人员的家属,他们也都希望回老家,有些人宁愿不要工作也要回上海。当时的规定是普通船员可以离开,但是船长、轮机长、业务主任和报务员等,都算高级船员,这些人不能随便走。我父亲当时也算是高级船员了,所以他需要留下来进行船上的日常工作并保护船只。

这次我就得一个人回上海了,船上也没有很熟悉的人,父亲也挺担心我的,他总问:“你一个人去行不行?”之前我一个人在上海读书他还不是特别担心,但是这次回上海我得从香港坐火车到广州,然后再从广州坐火车到上海。到了上海以后问题就不大了,父亲已经和亲戚联系好了。但是从香港到上海毕竟路途遥远,父亲很担心。但我还是想回上海,所以尽管父亲不能陪我,我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