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工部的工作,是在李晨、石羽同志领导下,接待和安置来解放区的大中学生。
1948年12月15日,解放军已经解放了北平郊区的海淀、石景山、丰台和通州,12月13日,中共中央任命了彭真同志为北平市委书记,叶剑英同志为北平市委第一副书记、北平军管会主任、北平市市长。河北泊镇城工部也接到了结束工作的电令,命令刘仁、肖平12月16日赶到保定,出席17日召开北平市委的成立大会。他们二位都是中央任命的北平市委委员,刘仁是市委组织部部长。城工部的全部工作人员和留在泊镇的大中学生分成两路,赶赴平津两市郊区进行接管。我被分到北平工作,组织上指定由张旭、高森和我三人带队,我们带一百多大中学生徒步赶到北平郊区准备入城接管。张旭同志指定由我打头阵,发给了我一把盒子枪和一沓派粮单,负责路上的派饭,派住房,解决一百多人沿途吃、住问题。
我们12月18日离开了泊镇徒步行军到保定,我在队伍前面打前站,忙着请农民做饭,准备房子给我们住。沿途的农民知道北平快解放了,我们是赶去接管北平的,对我们很热情。他们尽力地克服困难给我们做饭;全家挤着睡,给我们腾出土炕;为了怕我们冻着,还给我们把土炕烧热。我们一路很顺利,只是20日傍晚,我们到了保定北关发生了困难。村长一听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来了,马上躲起来不见我们。天快黑了,如果找不到村长,我们上哪吃饭、到哪住宿呢?我着急了,就站在村中心的路上大声喊:“村长上哪去了,为什么躲着解放军”?几个村民看我穿着新的军官服,腰里挂着盒子枪,看派头像是一个大干部,就立刻向村长送信说:“解放军的大官找你,你快去见见吧!”村长这才连忙出来找我,为了解决这么多人的住宿和吃饭问题,我只得向他拿出了点派头,我大声地问他,“你是什么态度,为什么躲着解放军不见!”村长见此,顿时改变了态度,说:“我刚才去办事了,不在家,请问长官有什么吩咐?”我对他说:“我们有一连队伍今晚住在你们村里,你赶快替我们派晚饭,找房子。”他不敢怠慢,连忙去做了,这样才解决了我们一百多人的吃住问题。
撤到解放区,赶回北平参加接管
晚上,他告诉我之所以躲起来,是因为连着好几天过队伍,老乡太疲乏了,想叫老乡休息一下。我想老乡这些天的确很累,可是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人吃和住必须想办法安置。当时,我靠挎一把盒子枪就解决了吃、住的难题,回忆起来真是一件趣事。
第二天,也就是在12月21日早晨,我们接到命令,让我们在21日中午12点以前赶到京汉路徐水火车站,并要在当天坐火车赶到北平长辛店。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21日一早,吃过玉米粥后开始急行军,60里路我们只用了4小时就赶到了。到了徐水车站,一列客车正在那里等待我们。我们登上车厢后,又陆续来了七百多干部,都是奉命赶往长辛店的。八百多人要吃饭、喝水,可是徐水是个小车站,车站上仅住着三十多家铁路职工,向哪里派饭呢?当时连开水也供应不了,大家纷纷喊渴。我就到工人家属那里借了两个铁水桶,挑了两桶凉水放在站台上供人喝。我还安慰大家,热水和饭等到长辛店就解决了。结果又落空了,长辛店也是一个小火车站,住家、商店都不多,来了这么多人,安排不了喝热水、吃饭和住宿,同时这里距前线太近也不安全。于是,北平市军管会决定,我们到达的所有人,当夜都坐在车上等,22日早上撤到河北良乡。就这样,八百多人一天一夜没有喝热水、吃饭,大家呆在车上受冻挨饿,但都默默忍受,没有一个人喊苦,表现出高度的革命意志。
12月22日一早,火车到了良乡车站,大家都静默地坐在站台上,等候北平市委组织部的分配。我下车后找到北平市委组织部的人,他们正在车站上迎接大家。原来城工部的孙国良同志已经分配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了,他告诉我:“马句,你也分到市委组织部当干事,你跟着我赶快把站台上坐着的八百多人快点分配安置。”我们七八个人,在站台上忙了一天,把八百多人分别送到北平市军管会和市政府的人事部门由他们再具体安置。北平市委、北平军管会、北平市政府是刚设立的机构,暂时都在良乡县城办公。陆续来北平接管的干部有两千多人,都住在良乡县城附近村里,集中训练,等候进城接管。
我在市委组织部日夜紧张工作,很少睡觉,保证报到的干部随到随分配。1月中旬,来北平的干部大体上都安置好了,到良乡报到的干部也开始少了起来,组织上就把我调到中共北平第八区工委工作,任我为八区区工委委员,负责宣传工作。孙国良同志对我说:“派来接管的干部大多是从解放区调来的老干部,没有进过城,派你到八区,主要是叫你给他们介绍一下北平的情况,做他们的参谋和引路人。现在分配干部的原则是老区干部同地下党干部相结合,工农干部和知识分子干部相结合,你到八区后,要尊重老干部,多向他们介绍情况,要虚心向他们学习。”我到八区区工委报到后,就按上面的嘱咐,在老干部的领导下努力工作。
接管干部两千多人集中在良乡有一个月,彭真、叶剑英亲自给我们作报告,讲形势、讲任务,教导我们要保持发扬解放区的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严守接管纪律。我们进城是为人民服务,建设新北平,要防止被腐化,决不能学李自成。军管会物资接管委员会主任戎子和,文教接管委员会主任钱俊瑞,分别向我们做了长达四小时的报告,详细讲解了接管的方法、步骤、纪律和注意事项。对接管的单位,下发了书面材料,列举了地址,负责人的姓名、简历,机构和财务状况等。在进城之前各个接管单位对被接管的对象,作到了大体了解,心中有数。
1949年1月22日,傅作义公开宣布接受和平改编,并承诺在1月31日之前,将其所管辖的国民党守城部队25万人,陆续送出城,使其到城外指定地点接受共产党的改编。1月23日起,良乡各单位的干部陆续由军用汽车送到海淀。我们八区区委会二十多人在1月25日送到了海淀镇,住在乐家花园(也就是后来的八一中学的校址),等候进城接管。
1月26日,在颐和园北宫门的空地上,两千多干部席地而坐听军管会主任叶剑英同志作关于如何进行和平接管的报告。当时天气冷,报告时间长,大家都聚精会神听报告,现场既安静又严肃。叶剑英同志讲:“北平是在100万解放军层层包围,国民党想打打不了,想跑跑不了的情况下,才接受和平改编的。和平解放,实质是国民党军队的体面投降。进城后,我们进行和平接管,一切都要按照在良乡布置的接管工作去做,对国民党的旧政权一定要彻底粉碎,建立新的国家政权。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旧的国民党政权不粉碎,革命就不能巩固和发展。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决不能因为北平是和平解放而有任何含糊和动摇。对于国民党的机构和组织要区别对待,对旧政府、旧保甲制度、旧警察局、旧法院,这一切旧的国家机器,一定要粉碎,一进城就叫旧人员全部停止工作,听候审查录用。但是,对于工厂、企业、学校、文化、科研单位,先原封不动地进行接收,不要打乱,更不能解散,等接过来之后经过研究再逐步改革。”叶剑英同志还说,“进北平是和平接管,有利于我们自上而下地进行系统地全部接管,使北平这个文化古都完整无损地回到人民手中。在接管中一定要守纪律,不许私分任何东西,一切接管的物资统统由北平市军管会分配。”叶剑英同志的这一报告,武装了干部,使北平市的接管非常顺利,整个接管过程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全部、完整、系统地回到了人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