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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的纺织业守望--李文钊回忆录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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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心情顷刻间翻江倒海,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支配着自己的思维,这样一个属于我们的小生命就要降临,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但随后急切的心情又占据我的全身,让我坐立不安,我被迫下放农村,而妻子则孤零零的一个人身怀六甲艰难度日。1959年北京出现了食品供应紧张的局面,即便是有钱也是连橘子水都买不到的。在物资极其匮乏的情况下,中央针对此颁布了一项食品供应政策,即对国家机关工作的工程师和中层干部实行特殊配给,也因此我们这些人得了一个有意思的别名,叫“糖豆干部”。其实就是每个月发一斤白砂糖和两斤黄豆,再高一个级别的处级干部,如处长之类的,就会分一些肉和鸡蛋,这样他们的外号便成为“肉蛋干部”。我当时属于基层干部,相当于十七级干部,所以成为了“糖豆干部”,这在当时还是解决了一些生活困难,对怀孕的妻子算是一种补偿吧。

妻子此刻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身边必须有人来照顾,否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多亏了我当时还有位姐姐家的亲戚在北京,我便委托她们来照顾有孕的妻子。没有照顾怀孕的妻子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在妻子最需要丈夫在身旁陪伴的时刻,身为人夫的我却无法照顾妻子左右,不能看到腹中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实在是人生的一大遗憾,真是愧对妻儿。

妻子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日常的生活变得十分不便,于是决定回上海的娘家待产,这样还会有人照顾她。我则是在偏僻的乡下,一天天心急地等待着归家的日子。在那个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但我没有受这些旧思想的影响,其实男孩儿、女孩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啊!妻子怀孕期间我不在身边,就连孩子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也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面孔。我是在下放一年后,才得以在她归家途中,在火车站台见到了女儿可爱的小脸蛋,当时从妻子的手中接过女儿的时刻,心情激动万分,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怀抱,而是一个小生命把自己交到你的手中,用纯纯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你便是她的世界,有为她撑起一片天的责任。

我没有陪伴妻子的孕育过程没有第一眼见到女儿降临时的小模样,这也算是一种遗憾吧。初时,我的父亲给孙女取名为一个单字“燕”,来自古时“燕赵”,即“北京”的意思。但后来女儿自己把“燕”改为了“彦”,寓为才德出众。女儿高中毕业两年后就直接在《北京周报》参加了工作,后来于1992年2月跟随丈夫定居美国,但直到现在女儿还是仅仅拥有绿卡保留了中国的国籍,并持有北京居民身份证。

对女儿的教育

对于女儿,从出生一直到后来对她教育上,我都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义务,一直忙于工作上,很少参与女儿的培养教育,这个重担一直都是妻子在替我扛着。我在闲暇时也会教女儿一些东西,但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女儿八岁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正赶上“文革”刚刚开始时期,国家动荡,批斗、游行天天在街上上演,我则因为调研工作不得已在全国各地出差,基本不在家,女儿的学习与安全就全部落在了妻子一人的身上。

在女儿的学习方面我没有办法去实际帮助她,就连她日后初中和高中的课程,基本上都是在老师的教导下独自学完的,我则时常会在做人方面去潜移默化地引导她,教育她做人要踏踏实实、实事求是,老老实实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这些是女儿一生都必须遵守的生活准则,将会在未来为她带来无穷的人生财富。女儿在上学的时候属于爱玩的孩子,不过学习上她却从不落下。她小时候也会对我发抱怨,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的教育很少,每当此时我就会对她说:“我们过去念书的时候,父母亲可从来不管的,都是靠自己的自觉性。”这多少有些“狡辩”的意味,我与女儿之间时常会这样说说笑笑,但是从我内心来说,对女儿的愧疚之心是存在的。

十年“文革”时期国家关闭了大学,停止了高考,在1977年恢复高考时,已经积压了太多等待上进的高中生,当年的录取率仅在1%左右,女儿连着考了两年大学也没有如愿,在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妻子便在自己工作的《北京周报》给女儿找了份工人的工作。

女儿参加了工作,她在《北京周报》这一干就是十二年。后来她结婚后在国内等待了数年,最终才以探亲的名义随丈夫移居到了美国,在国外生了孩子,此后也没有怎么回来过。直到2000年我与妻子在工作上都没有了什么事情,才到美国去与女儿一家住了半年的时间。

对于女儿没有上大学我一直记挂于心。十年的“文革”耽误了三代人,我的父亲、我自己,还有女儿那一代,都是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耽误了自己梦想的实现,在那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不得不蹉跎于昏暗的岁月,实在是人生的悲剧。1966年“文革”刚刚开始之时,我适逢三十几岁的壮年时期,正是人生精力最为巅峰之时,却苦苦地在农村劳作了6年的时间。直到把心中的念想磨灭,直到梦想破碎,直到让美好的理想掩埋于那烈日下贫瘠的土地中。

我想对你说

从1958年结婚到现在,我们一起走过了金婚的岁月,其实这辈子我亏欠了你太多太多,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去好好的照顾你,反而是让你一位女子肩负起太多的东西,虽然这其中有时代的原因,有工作的原因,但是你确实是一路艰辛地走过来了。

1970年开始我下放农村,你由于工作需要的缘故免于下放,但是自己一个人在那动荡的岁月,独自照顾着年幼的女儿,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其中的辛苦只有你自己清楚。

 

1981年春,妻子潘妙媛赴美国伊利诺州大学分校进修

你的工作从校对到翻译,经常陪同领导外出参观访问,1980年因改革开放的需要,国家从单位中选拔了一批业务人员赴美进修,当年你以第二名的成绩被选拔派往美国伊利诺州大学分校进修一年,尔后便一直在总编辑室工作,至1990年退休。

多年的相厮相守,你一路伴我走过,辛酸的滋味时时涌出,你却独自背负,此生,你是我的家人、妻子、知己、朋友……

与相遇的人,相依相守相思相伴

妻子是我人生路途上遇到的一个美丽的奇迹,与我走过了多年的风雨,细心呵护着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工作忙时,她替我操持起这个家庭;下放农村时,她照顾着孩子等我遥遥无期的归家日子。在沉浮动荡的曾经几许,她独自一人扛起本应是男人才能肩负的责任。

现在的她身体衰弱、行动异常不便并身患多种疾病,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轻轻地发出小小的声音,身体也因为多次手术变得很是虚弱。其实妻子这辈子跟我没有享过多少轻闲,年轻时为家庭、孩子倾尽全力,年老了还要被病痛所折磨,2010年的12月还因帕金森病的折磨,导致身体平衡力下降而摔倒在地,从而导致腰椎压缩性骨折,在床上养了半年的时间才渐渐有些好转,所以我为她请来了两个小时工保姆,分时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和清洁家务。

妻子身体最早出现问题还是在1990年前,她当时发生了渐进性的帕金森病和轻微脑梗,在一次出差的过程中心脏又发生了问题,在当地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才回到家。妻子原本在55岁就可以退休在家休养的,后来因为工作的需要,她才不得已延后了两三年直到1990年才退休。妻子在《人民中国》、《北京周报》干了一辈子,也算是创办人之一了,当时二十多个参与创办的人员,现在只剩下了两三人还健在于世,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感到一阵心酸,其实,我只是希望妻子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