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儿童时代带来无限快乐的蜻蜓(资料)
我捉蜻蜓的网子是买来的,前面一个竹子做的圆圈,缀着红白色棉线织成一尺多长的网,后面是一米左右的竹竿。鸿升比我聪明,他用的是自己织的“拍网”,两根从竹扫帚上拆下来的细竹条弯成椭圆形,网口有二尺多长,所以收获总比我大。
虽然在院子里和马路上也能捉到蜻蜓,但最好的去处还是东直门外的护城河边,那里人迹稀少,树高草茂,蜻蜓极多。当时北京还有城墙,手脚敏捷的人可以扒着城砖爬到墙顶。城砖的缝隙里生长着许多杂草、灌木,还有一到秋天就结满了红红的酸枣的酸枣棵子。不过家长一直禁止我们自己去,因为每年都有小孩在护城河边玩耍而落水身亡的事件发生。
秋高气爽之时是捉蟋蟀的好季节。北京人管蟋蟀叫“蛐蛐儿”。捉蛐蛐儿要用一个铁丝编成的罩子,最好还带一根捅煤炉的通条。爸爸是捉蟋蟀的好手,他往往利用星期日,在家里先用纸卷成一个个的纸筒,然后用自行车带上我就出发了。
张开大牙准备决斗的蟋蟀(资料)
蟋蟀比较多的地方也是东直门外,记得那时还有火车通过,不远处是一个高高的水塔,那是北京最早的自来水厂(建于1908年,现在已改为自来水博物馆)。从护城河到自来水厂之间是一片坟地,许多坟头连墓碑都没有,实际上就是个乱葬岗子。
捉蛐蛐儿需要耳聪目明,顺着它的叫声悄悄地接近,看准了用罩子一扣,俘虏就抓到了。有的蛐蛐儿藏在地下的洞里,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洞口,用罩子罩住。然后用通条在不远处插进去,用力一搅,蛐蛐儿受到惊吓,便从洞口跳了出来,正好落在罩子里。据说坟地的蛐蛐儿特别大,但爸爸从来没有带我去过。
蛐蛐儿一般只要“两尾(yǐr)”,也就是雄性的。捉到“三尾大扎枪(雌性)”都顺手丢掉。因为雌性的既不会斗,也不会叫。和蛐蛐儿一起捉的还有“油葫芦(重音在‘芦’字上,读lū)”,个头比蛐蛐儿大得多,叫声也好听,就是不能斗。
和蛐蛐儿大小差不多的有一种“梆儿头”,又叫“棺材头”,头部是扁平的,叫起来“梆梆”的,也属于必须被丢弃之列。好的蛐蛐儿应该体大、健硕,还要全须全尾,全身乌黑油亮,叫声洪亮,遇到敌手斗志昂扬。
捉到的蛐蛐儿一般先装在纸筒里,回家后再细细筛选。
养蛐蛐儿要用蛐蛐儿罐,蛐蛐儿罐的高度和直径都在三寸左右,是用泥烧成的,上面有配套的盖子。当时一个普通的蛐蛐儿罐大约是一毛钱。刚买来的罐必须连同盖子一起用清水泡至少一天一夜,否则蛐蛐儿会被“烧”死(其实是干死)。泡好的罐子里要用湿泥土垫上一层,而且要仔细压实,否则蛐蛐儿会在土里打洞做窝。
好的蛐蛐儿罐在当时也是很值钱的,叫“澄浆罐”,十分圆润细腻,只有一些养蛐蛐儿的老手才有。
每个罐子里只能养一只蛐蛐儿,罐子里要保持湿润。喂养蛐蛐儿的食料主要是毛豆,也可以喂几粒米饭、黄瓜头之类的,但不必专门给它喂水。到了晚上,几个罐子里的蛐蛐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十分悦耳。
养蛐蛐儿的主要乐趣是斗。斗蛐蛐儿要用一个比较大的罐子,把两只蛐蛐儿分别放进去,于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便开始了。两个都张开大牙,抖动翅膀发出鸣叫给自己助威,勇敢地向对方扑去。有的蛐蛐儿斗志很强,甚至被咬掉一根大腿(北京话叫“大夯”)还依然奋不顾身。几个回合下来,胜者鸣叫不已,败者落荒而逃甚至跳出罐子。如果两只蛐蛐儿都很勇猛,那也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
到了晚秋,蛐蛐儿的生命力就比较衰弱了,这时是它们交配产卵的时节。雄蛐蛐儿的叫声也有了变化,北京话叫“打克司”(“克司”疑源自英文的kiss),指求偶。
蜻蜓、蟋蟀与蝈蝈
养蝈蝈其实分两种。先说第一种,就是夏天养的,由农民从山上捉来,每只装在一个用高粱秆皮编的小笼子里,几百个笼子分成两坨,用扁担挑进城,走街串巷地叫卖。
说是叫卖,其实根本不用人吆喝,不知死活的蝈蝈们在一起扎了堆,叫声便此起彼伏,而且天越热,太阳越毒,蝈蝈就叫得越起劲。喜欢蝈蝈的就会挑选一只,挂在屋檐下。挑选蝈蝈的标准是“全须全尾”(“尾”读yǐr),而且身上越绿越好。
蝈蝈(资料)
喂养蝈蝈很简单,黄瓜、柿子椒、西瓜皮等,它们都很爱吃。
这种夏天的蝈蝈一般只能养一两个月,秋天天气一凉就会陆续死去了。
另一种是冬天养的,但并不是上山去捉,而是由行家自己培育繁殖的,行话叫“分”(fèn),深秋时节才上市。
养这种蝈蝈用的容器叫蝈蝈葫芦。简单的就是专门种植的一种拳头大小的球形的葫芦,自然干燥后,把外面染成红色。卖葫芦的用一把刀口是弧形的刻刀,几下就能在葫芦上刻出各种花瓣的图案,在顶部刻出一个圆形的小门,周围刻出几个通气的小孔。
高级的葫芦都是长形的,外面不染色,用久了会变得油光发亮,顶部装有兽骨或象牙雕刻的“口”。“口”上有通气的缝隙,非常精致,在20世纪50年代每个也值几百元。
一种带“口”的蝈蝈葫芦(资料)
到了冬天,在向阳的墙根下,总有几个老爷子坐在小板凳上,各自从棉袄里面掏出蝈蝈葫芦,把蝈蝈放出来晒太阳。那蝈蝈见了阳光,竟然还能叫,一幅“万物霜天竞自由”的景象。
如果养得好,这种蝈蝈能活过春节。但我养蝈蝈只用过那种红色的圆形葫芦,当时的价格大概是每个两毛钱。
上小学
灯市口小学位于一条胡同的深处,它的前身叫北京私立育英小学。我是在1952年,6岁时上的学,那一年正好弟弟哲民出生。我上这所小学的原因是那里有一位许老师是母亲在通县女师读书时的学长,而且这个学校在解放前后也算北京的名校,师资力量比较强。当时公立小学每学期“杂费”是1.5元,私立小学是16元,已经算非常昂贵了。幸好母亲的单位(北京电业局)的福利好,可以报销孩子的学费。
我在小学的成绩一直属于中等偏下水平,从来没有拔过尖,惟有作文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只是错别字太多。我的算术也还可以,但一到考试,并非不会,而是粗心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几乎从来没有得过一百分。自然课是我最喜欢的,特别爱看老师做实验。记得有一次讲起重机,我回家自己用小木块、棉线轴等做了一个起重机模型,第二天带到学校,老师在自然课上展示了我的“作品”,使我在同学中终于风光了一把。1958年小学毕业考试前发了烧,结果语文得了九十几分,算术还不到80分,远低于平时水平。当时全家正准备从北新桥搬到宣武区的枣林前街,我能被六十六中录取纯属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