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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金维克回忆录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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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假是最美好的时光,但扫兴的是要做一大本假期作业。于是我每次都在放假的头几天把整本作业突击完,只剩下每天的“天气情况”待补,以为这样就可以毫无顾虑、痛痛快快地玩了。每当母亲问起作业都理直气壮地答:做完了。不料有一年暑假接近结束时母亲忽然想到要检查我的作业,发现通篇不仅错误百出而且潦草不堪,盛怒之下将整本作业撕得粉碎。第二天另买回一本,责令我直到开学也不准外出,必须工整地做好。于是那个暑假的最后几天成了我最痛苦的回忆。

要好的小学同学中,记得一个叫卢达榕,家住东四二条,我常去他家玩。他后来上了清华并留校任教,近年还有联系。还有一个同学叫乐(yuè)健,是唯一有小汽车接送上下学的学生。他家是乐家老铺同仁堂的老板,我只去过一次,院子很深,也很大,还有花园、假山。

从北新桥到灯市口要乘电车。当时只有有轨电车,司机是站着开车的。有轨电车没有喇叭,而是在地板上有一个像大钉子帽一样的东西,脚一踏就敲响了铃铛,“铛铛”地很好听。因此孩子们叫它“铛铛(diāngdiangr)车”。座位只有左右两排,像现在的地铁那样,只是车厢都是木质的。等到1957年北京出现了无轨电车,人们仍然习惯地把有轨电车叫“电车”,而把无轨电车称“无轨”。二路电车从东直门到永定门。在北新桥站一上车就听售票员喊:“东四3分,东单5分,天安门7分,前门9分,天桥1毛1,永定门1毛3啦!”记得当时一路电车是环行线,从北新桥到东四、东单、天安门、西单、西四、平安里、鼓楼,再回到北新桥,全程是一毛钱。有时父母晚上没事,就带上我去坐环行线,我经常还没下车便已进入梦乡。不知为什么,那时我特别怕鼓楼,觉得它太高大了,电车从它脚下经过,总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2008年前后在北京前门开行的“前门一号”大致上还是老北京“铛铛车”的样子(资料)

灯市口小学可以为学生供应午饭,8个人一桌,四菜一汤,在当时已属非常高档了,饭费大约是每月10元。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位老师和学生共餐,顺便起监督管理的职能。饭碗都放在食堂的一个木架子上。可是我第二天就找不到饭碗了,于是放声大哭并坚决罢饭。许老师来了也劝不住,只好电话叫来母亲。为了防止再次丢碗,外婆用白布给我做了一个碗套,穿一条绳子,还写上我的名字。但两天后我又连碗带套一起弄丢了。最后和传达室的大爷说好,每天把饭碗放在他屋里的窗台上,才不再丢失饭碗。

夏天一到,午饭后就有午休。五六年级时的班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姓张,语文尤其教得好。在校吃饭的学生都躺在三张课椅上午睡。为了看住学生,班主任也睡在教室里。老师有一张竹制的床板,临时架在课桌上。张老师体胖,且倒下便睡,鼾声如雷。我们本来就没有睡意,于是在“雷声”中纷纷溜下“床”来,抢小人书,逗嘴,甚至一言不和就开打。被吵醒的张老师屡屡大发雷霆,甚至威胁我们要请家长,我们只好躺回去假装睡觉,下午互相埋怨到底是谁把老师吵醒的。

这所小学的院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夏天开花时节,千万朵绒花挂满枝头,花柄便成了全校学生的玩具,相互“勾老条”,看谁捡的老条最结实。有人屡战屡胜,据说其秘密武器是把老条放在鞋里闷一段时间,就变得非常坚韧了,于是大家纷纷效仿。男孩子都是光脚穿球鞋,几个星期也不刷一次,课间十分钟便脱下球鞋,往外扣老条,弄得整个教室都是臭哄哄的。

上小学

小学还有二三十个住校生,大多是华侨子女,穿着比普通学生讲究。记得有一个华侨学生,又高又瘦,冬天总穿一件皮夹克,还患有癫痫,有时就倒在院子里抽搐,口吐白沫。开始大家都很害怕,赶快去叫老师。后来习惯了,知道他过一会儿自己就好,爬起来,拍拍土,晃晃悠悠地走回宿舍去。

最高兴的是过六一儿童节。因为学生放一天假,而且那天所有的公园都对孩子免费开放,电车也免票。我曾和同学一起几乎把所有电车线路都坐了一遍,还逛了动物园。

小学毕业典礼的当天,我正在操场上疯跑,另一个同学正在翻跟头,一脚正踢在我的肩膀上,当时就肿了起来,右臂也抬不起来了。到医院检查,说骨头没事,只是韧带受伤,于是这个暑假就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后来以为真没事了,直到三年后初中毕业体检,才发现右上臂竟比左臂短了1厘米左右。母亲说,幸好伤的是胳臂,如果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那就更糟糕了。

小时候的吃食

20世纪50年代没有现在这么多饭馆,也没有这么多人吃得起饭馆,但许多小吃却令我回味至今。

干嘣儿——学校的胡同里有一家卖大饼火烧的,“螺丝转”做得特别好。到了晚上就把没卖完的“螺丝转”放回炉子里,利用余热继续烤,第二天早上就变得又干又酥,特别香,大家都叫它“干嘣儿”,每个依然卖3分钱,极受小学生们的欢迎。

烤白薯——虽然现在烤白薯仍然是街头的一种美食,但总找不回当年那种滋味了。卖烤白薯都是冬天,在我下了电车,连跑带颠地赶往学校的路上,还离得很远,一股香气便勾起我肚里的馋虫,于是赶紧摸出三分或五分钱递过去。卖烤白薯的老汉从炉里夹出一块,外皮焦焦的,按一下软软的,也不用称,磕磕炉灰递过来。我把白薯放进棉衣的袖口里,两只手轮流抱着,整个身体也随着暖和了起来。到了教室放下书包,就连皮带瓤一起吃下去。其实烤白薯的皮最好吃,虽然难免沾一点炉灰,但那并不脏。由于有卖烤白薯的,因此我在冬天很少在家里吃早饭。 

 

 烤白薯(资料)

糖画——据说现在春节庙会还有画糖画的,但我没见到。糖画与其说是一种吃食,不如说是一门艺术。画糖画的“墨”是一锅用小火热着的蔗糖,金黄色的,又黏又稠;“纸”是一块一尺多见方的石板,表面光亮如镜,“画”前要略微擦上一层薄薄的植物油;“笔”则是一把锃光瓦亮的铜勺子。糖画的创作过程极快,一勺糖浆舀起来,在空中略一停留,勺子微微倾斜,一根细细的糖液便流将下来,在离石板六七寸的高度上,握着勺子的手前后左右迅速移动,有时稍稍抬高,有时略加停顿,真乃运“笔”如飞,其功力绝不亚于国画大师。于是,石板上便出现了栩栩如生的或龙或凤,或猫或狗,或花草或飞鸟,前后不超过一分钟,一幅糖画便完成了。

糖液落在冷的石板上随即凝固,稍微一撬,便可完整地取下来,再粘上一根麦秸递到你的手里。

 

糖画(资料)

糖画的价格与画的大小和复杂程度有关。龙和凤都比较大,画一个大概是两三毛钱,其他像花草、小鸟什么的,五六分到一角钱即可。

吹糖人——和糖画不同,做糖人用的糖是麦芽糖,也需在锅里加热到黏稠,呈焦黄色。吹糖人用一根麦秸,蘸上一小团糖液,另一头用嘴吹气,糖液便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这时要用两只手迅速给这个气球造型:前面拉长是个鼻子;头上捏捏,就出现两个圆圆的耳朵;肚子上拽一拽,又长出了四条腿;吹气的部位拉得很长,就是老鼠的尾巴。转眼之间,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便出现了,前后总共不超过半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