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65级来了,多数64级的同学离开巴黎,到西部城市勒恩去上学,两年后,留在巴黎的一个小班也远赴南方的格勒诺布尔,理发组也自然分成了三摊,继续为大家服务。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与各国朋友都能友好相处,但还是无意中做了一件有点“对不起”法国人的事,那就是从来没有给号称“世界花都”法国的理发业提供1生丁的营业额。
难忘的假期
1966年暑假,本来应该安排我们回国休假,但由于“文化大革命”爆发,休假之事便无限期推迟了。
这个假期是在法国中部的一个小城镇蒙塔尔基度过的,其市长对中国人很友好。我们借了当地一所寄宿的技工学校,住宿、吃饭、读书等等都解决了,还可以到当地一个游泳场去游泳。
这个城镇在20世纪20年代曾有一些中国学生和劳工,据说周恩来也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过。我们听说当地一家咖啡馆还保存着周恩来等人的照片,便前去登门拜访。女老板拿出一张大约10英寸的黑白照片,说这是她早年去世的父亲即咖啡馆的前任老板和中国人的合影,并说周恩来也在其中。她说当年这些中国人经常在她家的咖啡馆聚会,和她父母的关系都很好。照片的背景正是这家咖啡馆的门脸,几十年过去了,虽经过一些装修,但与现在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照片上大约有五六十人,前排正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法国人,是现任女老板的父母,其他人多是中国人模样,全部是男性,大多数身穿西服,戴礼帽。我们反复辨认,也无法确定其中到底哪个是周总理。于是提出请求,希望能允许我们翻拍一下。不料,女老板竟又找出一张底片,大约有10厘米×15厘米,显然是座机拍的,保存得非常好,并非常信任地借给我们去洗印。我不禁喜出望外,连连道谢不迭。回来后连夜做了一个简单的曝光箱,买来印相纸和显影药、定影药,共洗印了几十张,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张。
据说这间木屋曾是周恩来等革命先辈的聚会之所
(金维克摄于法国蒙塔尔基附近,1966年夏)
假期结束之前,为向当地居民和政府表示感谢,我们排练了一些文艺节目,包括男女声独唱、小合唱、丰收舞、红绸舞、表演唱等等,市长亲自出席并讲了话,观众一律身穿礼服,正襟危坐,显得十分正规。小城唯一能坐四五百人的剧场座无虚席。
记得演出男生独唱的是朱振江,女声独唱是姜憬莉,女声二重唱是姜憬莉和张雪萍。
尽管我们的表演水平比较业余,但仍博得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分配给我的任务一是给一个独舞打追光,二是拍照。我买了个一次性闪光灯和一盒(12个)闪光灯泡,尽量把每个节目都照下来。演出开始了,观众看得非常专注,等我拍下第一张照片后,场内的闪光突然此起彼落。原来许多人都带了照相机,但开始时不知是否允许拍照。一旦见到有中国人拍照,知道这是允许的,于是剧场里相机的“咔嚓”声不断。我用的这种闪光灯泡体积虽小但闪光指数高达45,而电子闪光灯的闪光指数一般只有32左右,照相机本身自带的闪光灯有的还不到20。
演出以一首法国革命歌曲《出征歌》的大合唱而告结束,观众兴奋异常,开始是有节奏地鼓掌,后来就全体起立,和台上一起共同高唱,气氛十分热烈。
第二天的当地报纸上以头版刊登了演出的报道,还发表了好几幅记者拍的照片。
为了不给观众留下一种“中国好战”的印象,我们在确定报幕词时还下了一番功夫,比如把男声小合唱《打靶归来》改成《游泳归来》等等。不过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歪曲为留学生管理干部“向资本主义投降”的一条重要罪状。
格勒诺布尔大学
1965年暑期过后,我们64级留在巴黎的几个人也进入了格勒诺布尔大学,这里地处阿尔卑斯山脚下,是冬季的滑雪胜地。
法国大学条件很优越,学生宿舍一律每人一间,内有马桶、洗手池、电热供水设备。食堂里早餐每人2.4法郎,午餐和晚餐4.8法郎,实际标准为这个价码的2倍,另一半由法国政府补贴。而在餐馆里吃一顿饭至少要二三十法郎,所以大学食堂的价格是相当便宜的。我曾遇到一个美国留学生,已经上了近10年的大学,三十多岁了还毕不了业,也许根本就没想要毕业,实际上就是享受学生待遇而在法国混日子,是个货真价实的浪荡公子。
食堂里的饭菜一般主菜是牛排,有时是鸡肉,每星期五吃鱼,据说与天主教有关。其他还有炸土豆条、土豆泥、酸奶、炒米饭、番茄酱炒通心粉、芹菜等等,一半以上的菜和面包随便吃,质量还不错。每个餐桌上都有四种调料:盐、芥末酱、色拉油和白醋。食堂不供应饮料,一般也没有汤菜,只给每个人发一个玻璃杯,从水龙头直接接自来水喝。不过当地的自来水都能达到饮用水标准,学生中还没有因为喝凉水而闹肚子的。
我们学生中的大部分人直到最后也不习惯吃牛排和奶酪。原因是法国的牛排从不煎熟,最讲究的是五分熟,也就是每片牛肉的中央要汪着一滩血,如果用我们中国人的眼光看,连“半生不熟”都够不上。开始时的确难于下咽,我只能强迫自己硬吞,实在吃不下就抹上厚厚的一层芥末酱,借着浓烈的辣味硬咽下去。后来时间长了也慢慢习惯了。法国奶酪世界闻名,非常鲜美。法国有一句成语:没有奶酪就不叫法国饭。但奶酪闻起来近似于臭味,有点像北京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不过东方人一般很难适应。因此,我们有的同学端着饭一坐下就问同桌:你吃奶酪吗?得到的回应往往是一脸的惊讶:怎么?你不吃这个?于是“赠送奶酪”就成为两个人聊天的开端。这也是我们充分利用语言环境的一项“发明”。
到了周末就基本上是自己做饭了。学生宿舍每层楼都有一间厨房,里面有几个功率很大的电炉子。我们自己吃饭就简单多了,多数是吃面条,里面加一些西红柿,打两个鸡蛋,撒点盐就齐活了。
我们同学中有两个能吃辣的,有一次从超市买了一小瓶尖辣椒,好像是从香港进口的,那两个同学就在厨房里炸辣椒油。不料,这种辣椒奇辣无比,冒出的烟呛得大家咳嗽不止。然后我细心地把锅刷了两遍,加上水再煮面条。但就是这样,煮出的面条还辣得让人难以下咽!
我们在格勒诺布尔大学没有固定课程,大家上的都是选修课,大部分在大学的人文学院上课。但由于住在学生宿舍,上课又与外国人同班,因此对语言能力的提高有很大帮助。
从巴黎到格勒诺布尔有五百多公里,我们都是乘火车往返。法国的铁路很发达,曾创造过火车的世界最高时速纪录。即使是普通列车也几乎从不晚点,我遇到过好几次都是火车比时刻表提前一两分钟到达。
四十多年后在回忆久久公司见到留法同学尹卓(右)、顾德荣(左)
夫妇,不禁一起感叹:我们都老了!(武青摄,2011年8月8日)
博物馆和地铁
法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它的博物馆。卢浮宫、凡尔赛宫、枫丹白露宫等举世闻名。尤其令人兴奋的是多数博物馆在法定假日(如星期日)是免费的,而在平日却票价惊人,好像减半的学生票还要几十法郎。因此我们参观都是选择假日。每个博物馆里都有导游员,他们没有工资,收入完全靠小费。大致每次要收10到20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