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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履痕--董谊思人生经历及理论思考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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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调查

对于搞理论工作的人来讲,社会观察显得十分重要。我们这代人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一生经历了无数的社会政治运动,见证了中国的几次重大历史变迁,我参加的社会实践对于我的人生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很多时候,更愿意将书本所学自觉地融入社会实践当中,在实践中将理论升华。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是随时代脉搏而动的,仅仅靠书本知识是不足以起到哲学作为解决社会问题的思想武器这一重要作用的。我始终强调这样一个观点:一个人青年时代的哲学思想和他中年时代、老年时代的哲学思想是不一样的。在经历了一生的社会实践之后,人的思想变得成熟,他提出的理论观点,可能变得更有意义。这正如黑格尔所说:一句格言从老年人嘴里说出与从青年人嘴里说出,意义是不一样的。

 

全国农业学大寨

1974年“四人帮”虽还没被打倒,但是全国许多地方的业务工作已悄然开展起来。1975年国务院召开“全国农业学大寨”的会议,号召我们接触实际,亲近农民。哲学所一个同志叫李曦,昔阳人,他积极响应号召,联系我们去昔阳帮助总结建设大寨县的经验。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做学问,比如建设大寨县,我们都愿意出力。作为哲学所的重点项目,我们临时组成一个写作组去学习大寨经验,为全国农业学大寨提供理论支持。写作组下去调查之前,我们去拜访经济学家周叔莲,在他家中还见到了吴敬琏,到昔阳县后,在招待所又见过一次吴敬琏。他是我复旦大学的校友,日后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我们哲学所写作组有人说:“你们经济学家来了啊。”他说:“你们哲学家也来了啊。”之后相视一下便哈哈大笑。言外之意就是说,整个学部这么多研究所,居然都到大寨来学习经验。

陈永贵是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他所在的大寨村离昔阳县城大概十多里地,我们经常步行往返于其间。陈永贵当时还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一开会,他随时去松溪河滩上的小飞机场乘直升机,飞到太原转大飞机到北京。

学大寨比较好的典型有大寨之下的武家坪,往东不远还有厚庄和南垴大队。“南垴”谐音“难闹”,这样叫也不足为过,因为南垴大队周围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南垴大队位于一个山头上,因为居于山西黄土高原,山头有几处黄土地,可以种庄稼,山坡上有果树,但是水土流失严重,好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南垴大队饮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去的时候,南垴大队已经挖好了水窖,他们还铺设了自来水管,可以从山下松溪河里抽水饮用了。但是我听当地人讲,过去南垴的农民饮水要沿着崎岖的山间石路,翻过一个山头去松溪河挑水。路途遥远,挑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有些人挑着水本来快到家了,却把水洒了,又要重新去挑。村民告诉我说,因为把水洒了,甚至上吊自杀的人都有。我认为这种说法一点都不夸张,水对于南垴农民来说,比任何东西都更加金贵。所以当地人说,过去对于路人,宁愿给他一个窝窝头吃,也不能给他一碗水喝。

在学习大寨的一年时间里,我们还曾到过白羊峪学经验。白羊峪位于昔阳县的东南角。我们在白羊峪公社住的是二层楼,底下是窑洞。楼对面的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每天早晨打开窗户,看到满眼的青翠,顿时心旷神怡。王殿俊是白羊峪的老支书,他特别注重植树造林,山顶上的几棵老松树就是王殿俊亲手栽的。沿着这几棵老松树向上走,是封山育林的灌木丛,还新栽了许多小树。白羊峪是林业搞得好的典型,同时还搞多种经营。我们这一行着实学到了各个地方的长处。

学习大寨,当然少不了去大寨村参观学习。哲学所写作组住在昔阳县的第二招待所,要步行十多里地去大寨参观学习。我们途中先经过松溪河上的小桥,顺着武家坪方向走过去就到了大寨。大寨有八十多户人家,一派繁荣景象。村前有一条商业街,有许许多多的饭店、商店。全国各地的人都去大寨参观,热闹非凡。那时候大寨人的生活水平要高于其他农村地区。大寨人总结他们的经验是:先治坡,后治窝。大寨人在村子里建了许多窑洞式的房子。江青住过的大寨招待所就在村前,我们也曾进去参观过。社员住着一排排整齐的小房子,下边就是窑洞,远远看上去像二层楼似的。这些窑洞冬暖夏凉,非常适合居住。

当年我下乡“四清”的时候就经常唱:“一道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大寨就在山下边,七沟八梁一面坡,层层梯田平展展”。等我到了大寨,才深刻体会这首歌为我们描绘的大寨的真实世界。上游郭庄水库的水顺着引水渠流淌至大寨的两个水池,然后再通过水管对梯田进行喷灌。虎头山下的这片坡梁面积稍大,修了一大片梯田。这条引水渠是解放军帮助大寨人民修的,引水渠还有一个渡槽,渡槽是为水渠跨越山沟而修的,大概有好几米高,几十米长,远远望去十分壮观。渡槽本身很窄,无水的时候人可以从渡槽里走过。我和一个同志曾经从渡槽里走过一次,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往下看。

社会调查

虎头山上搞绿化,可以涵养水源。大寨人还在不宜修梯田的陡坡上栽果树,实现“花果上山”,既绿化了环境,防止了水土流失,又为农民增加了收入,一举两得。大寨人修建的梯田,粮食产量也很高。说到人造地,不得不提起大寨人民“三战狼窝掌”的英雄历史:狼窝掌水土流失严重,根本无法种植粮食作物。为防止水土流失,人们用石头垒砌成坝。但是如果水流太大,坝会被冲垮,大寨人民充分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冲垮了再垒。大寨人多次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斗争,他们总结两次失败的教训,垒成弓形坝,弓背对着来水面,这一次终于在狼窝掌建起了人造小平原。当年著名的大寨郭凤莲的“铁姑娘队”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沿着松溪河一路向东,就是西固壁。西固壁也是学大寨的先进典型,在治理山水、改造农田方面也有着丰富的经验。松溪河水原本在西固壁前边的一个山脚下拐了一个大弯,绕过去流走了。西固壁人在河中建了一座大坝,把河水截断,另外在对面山梁上挖出一条深沟,取直河道。这样,在原来的河湾里造出了一片小平原。昔阳人民当年学大寨,在松溪河及其支流的河滩上建造大坝束水,造出了几千亩良田。昔阳县城以东整个界都公社就是这样做的。这就是昔阳说的“种田下川”。前面提到的,大寨村和南垴村都在陡坡上栽了果树,那是“花果上山”。昔阳人说的“花果上山,种田下川”就是这么回事。另外,人们在河滩上建设大坝束水时,还修建了公路,加上在山坡上修建的七弯八拐的公路,汽车和拖拉机就能开上山,开到南垴那样的山村的田边地头。昔阳的路就是在大搞农田水利建设时一起修建起来的。

皋落位于昔阳县东南角,是一块地势比较平坦的山间小平原。相对昔阳县城来讲,它是一个独立的小镇,离昔阳有几十里的距离。松溪河的一条支流途径皋落。昔阳县还有一个瓦丘沟,战争年代那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在两边山头上埋伏好等日本鬼子进入瓦丘沟,就来个“饿虎扑食”,一举消灭它。当年一二九师就是这样打击敌人的。

但是这样的地势,就兴修水利来讲会遇到很多困难。只要一下雨,山洪随之而来,水土流失严重,所以在山区兴修水利的时候,必须在山头上挖“鱼鳞坑”,修水平沟,植树造林。采用山、水、田、林综合治理的办法,将水土保留下来,治水不能离开治山,治山又不能离开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