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信造谣宣传,被藏“后洞”过夜
此时的五台县每天都充斥着“共产共妻”的言论,国民党的宣传一天比一天可怕,说共产党要把百姓的财产全部没收充公,共享一个妻子,甚至还宣传要把各村的孩子抓到前线去当兵,随时都有赴死的可能。这可吓坏了我的家人,家里只有我一个大男孩子,怎能让被抓去送死呢?
那时村里的老百姓为了躲避日本人的骚扰,都会在自家的房里建造一间“后洞”,即在房间后半部隔一道墙,做一间暗室,只留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然后用家里的柜子挡住。“后洞”在战乱的时候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平时自家的粮食也会藏在“后洞”。但是令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已经退出了中国,现在却要用来防“自己人”!在感叹之余,国民党宣称共产党会在晚上抢人,所以家人即刻把我藏在了“后洞”中过夜,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贸然出来,不然小命就保不住了。
但是连续藏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发生什么情况,父亲这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经一时得到了放松。
蒋、阎各方,争夺学生
国民党占领山西省的时候,阎锡山担任山西省省长。其实在山西这片土地上,阎锡山一直都有“土皇帝”的“尊称”。蒋介石和阎锡山这两股势力展开了对土地和人员的争夺。
当时国民党在五台县成立了一所五台中学,学校只招收了二十多名学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年龄和身体比现在的高中生还要壮实。他们头戴一样的大檐帽,身着统一的服装,神气十足。这片阎锡山的管辖地要发展同志会(阎锡山下属的一个组织),但蒋介石却派人到此发展三青团(系中国国民党下属的青年组织),与阎锡山同志会抢人员。五台中学的二十多位学生选择了三青团,这其中还有我村的杨××和王××。
王××和我是本家,按照辈分他应称呼我为“爷爷”,但若论实际年龄,他则要大上我五六岁。国民党撤离大陆时,这批加入三青团的学生随着国民党退到了台湾。据说王××后来成了台湾国民党的营级干部,退休后拿了一笔可观的退休金,开了家生产电器的小厂子。前些年他回大陆时,我们又再次聚首,回顾当年和他家的趣事。
杨××年轻时脑筋十分灵活,去台湾后的第二年就潜回上海做了一名特务,在第三年被抓,判了8年有期徒刑。刑满释放后,杨××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老家,娶了位农村妇女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国家动乱,同村出来的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命运好似在规划着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但是细想想,其实何尝不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呢?
国民党撤离之后,我所在的五台县高小也就此解散,不得已我只能回到原先的本村小学继续上学。
表现积极,任儿童团团长
1946年,国民党撤退,山西省五台县城获得解放,成为共产党的管辖区。虽然全国尚未得到全面的解放,但前进的历史趋势不会停止。
1946年2月,我回到本村小学继续念书,学校的教学工作已经由八路军派的一位费教员负责。他的到来让我接触到了一种全新的思想——马克思主义。虽然我此时刚刚接触到一些共产党政策的皮毛,但已隐约感觉到这是有利于百姓的,而且八路军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也不似过去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那样蛮横无理,是一支老百姓自己的部队。
这位新来的教员给我们讲了很多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共产党的主张,还有共产党救助老百姓的真实事情,并把这些故事提升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高度,让我们这些学生去理解与学习。他还特别讲到,共产党的政策是不论家庭出身,要看个人表现,现在回想起来,此话可能是专门对我而言的。事实上,教员的一番讲解确实对我在工作中的表现起到了积极引导作用。
于我而言,马克思主义是一门全新的知识,它独立、自由和美好的理论体系深深吸引了我。我想,在那样的理论指导下创造出来的世界,必定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样美好。所以我十分积极地要求进步,认真按照教员所说的贯彻实施。于是很快地,我就从众学生中脱颖而出,被教员安排当了学校儿童团的团长。其实按照我家“破产地主”的成分,我是根本不会成为儿童团团长的,但是我的领悟能力比较快,这才有了机会。
这样,我平时就会帮助教员与村农会在村里进行斗地主,分浮财,写大标语等宣传。我总是提着一个不大的黑墨桶,在村里的空墙上写大字。
但不到半年的功夫,山西五台县的政局却发生了变化。阎锡山的部队再次返回五台县城,一个月内把各主要交通要道和重要乡镇全部占据。身为儿童团团长的我,趁着阎锡山的大队人马还未到村时,跑到了距离我家十多里远的二姨家,这里是八路军的控制区,安全是有保证的。
一个月过去了,阎锡山的部队被共产党再次打出了五台县,退守太原,共产党重新掌握了五台县的局势。这样我才从二姨家回到了家中。果然,村子里原农会主席被阎锡山部队拉到村边一枪打死了,而农会副主席则被拴在了马尾巴上,拖了整整30里路后被拖死了。我听完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机灵,不然小命都有可能丢掉。
为了纪念和缅怀农会正、副主席,全村人后来在村口立了一座纪念碑。
组织儿童,站岗放哨
当儿童团团长的时候,我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办。站岗放哨便是其中的一项重要任务。那时为了防止不明身份的人进村刺探地形和消息,儿童团员都会手拿一米长的木棍,在白天轮班站岗,进村的人都要接受儿童团的盘查,说出由来、目的地等,若是合情合理便予以放行。那个年代来回过往的老百姓也十分淳朴,一般不会为难小孩子,所以也大都会实话实说。不过在放哨盘查人时,尤其要注意搜查那些身上带有银元的人,这是上级给我们布置下来的任务,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身为儿童团团长的我,轮班的次数自然要比一般的儿童团成员多,从中能够学到不少东西也让我尤为兴奋。在站岗放哨期间,我们有一项名为“沿村转送”的重要工作,即上面的共产党领导或是村里的人送来一张纸条,我们要按来人的意思,派人将消息传送到另一个村。来送消息的人总是亲切且严肃地告诉我们:“这是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安全送达啊!”然后温和地拍拍我们的后脑勺,转身就走了。每当这时,我们总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涌入心间,让我们变得不再惧怕任何未知的困难。其实我们也深知,这些消息并不一定很重要,否则就不会让从这村转送到那村了,但我们依然会认真地去完成任务。
“沿村转送”的起因是当时村里没有邮政系统,村与村之间联络很不方便,但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于是平常上级有什么消息,村里的人都会交给我们儿童团来完成。他们把要交待的事情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由我们送到目的地,这样一个村子接着一个村子地传过,像一种公开化的领导信息。当时身为儿童团团长的我,就会分配自己的团员去完成,大家对共产党和村里交待的任务很积极,而且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十分佩服我。为什么呢?因为我常带着他们参加村里公开的活动,写标语,负责村里的各种宣传活动,领着妇女扭秧歌……这些都让我建立了很好的群众威信。尤其在国共内战时期,我在本村小学很活跃,平时上学喊操,我都会严肃地喊着“立正,向右转”,样子颇为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