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当时就读于中法大学、我曾经在女二中的同学王侠。来到王侠家,我开门见山地问:“我想跟你借点东西,你借吗?”
“借什么?”
“《共产党党章》。”
“你借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早就入党了吗?”周围的同学都以为我已经入党了,所以几乎没有人主动来发展我,此次我把话说出来才有人知道我其实并没有入党。
“我还没入党呢,你借我用用。”
我的同学听后,非常干脆地把党章借给了我,让我写申请书的时候用。在那种动荡复杂的环境中,这样的行为其实存在一定风险,但我们彼此都很信任,也没有遮遮掩掩的。
1947年8月,在我递上申请书后的第三天,我的入党请求就被批准了,预备期为6个月。
入党后的秘密工作
入党之后,我还帮着支部往同学的书里面塞宣传单,父亲也会交给我一些传单让我去送。投放传单是有目的、有选择性的,有的是给学校教员,有的是给学校校长,要我送给谁父亲都会嘱咐好。
10月份开学后,我又介绍了两个同班同学入党。当时国民党大肆抓捕共产党员,许多地下党组织都被破坏了,党组织急需干部。在这种情况下,我选了两个思想进步、诚实可靠的人,发展他们加入了共产党。当时我所在的支部比较庞大,党员多,其中不乏一些老党员,也有日本投降之后新加入的党员。我有一本学校汇编的书,上面记录了当时我们学校所有党员的名单,非常有意义。
除了发展党员,吸收新鲜力量加入党组织,我也做过一些秘密、危险的工作。刚入党时被派到天津通知谷静默等同志逃避搜捕是一件,另外还有就是快解放时搞侦查,这也是很危险的。当时我们划片,我负责北城那一带,国民党机关就是我们侦查的对象。我们把获得的情报送到解放区,解放之后都统一转到了公安局。
要不是后来“文化大革命”把当年的这些事情公开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我们组侦查出了许多情况,还让我秘写了一百多个国民党特务分子的情况。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写名单时我都蘸着米汤写,米汤干后纸上无字迹,要擦上碘酒才能看见。后来这些被我们揭发的人,有的逃回家,稍微有地位的都坐飞机去了台湾。我们又把那些逃回家的人抓了起来。
入党之后我们还要负责传递情报。当时我手下领导的是一名叫钱君燕的同志。她就读于辅仁大学,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讨论后决定,派她打入中统内部,做我们的内应。
那时正值解放前的敌人最疯狂的时期,每次国民党开会,钱君燕都会默默记住将要被逮捕的共产党人的名字。一旦国民党要采取行动,我们就约好夜晚在西四附近接头,她会将得到的消息传递给我,我再交给上一层领导。一切都是单线联系,防止身份暴露。
这是非常危险的,但我们都不害怕被发现,也不担心被出卖。身处在同一个党支部里,又都是共产党员,我们彼此间非常信任,革命友情十分牢固。回想当初“五二〇运动”后,我们支部的党支书关玉惠(后在积水潭医院工作)被抓了起来,坐了一个多月的牢,但她并没有把我们供出来。党支书坐牢的一个多月里,我们非常信任她,相信她绝不会出卖我们,同时,我们也在千方百计地想着营救她的方法,最后还是通过她一个在国民党军队里任职的叔叔把她救了出来。
还有我的另一个下线同志何秀琴。她一直牢记我在最初给她布置任务时提出的三条纪律:第一,准时接头,不得断线;第二,传递的东西属于党内秘密,不得私看;第三,自己的任务不对别人讲。她一直骑着自行车,借助于从妹妹同学处借来的手表,分秒不差地向接头人传递消息。
有一次恰逢何秀琴祖母的忌日,她母亲让她去街上买祭品,正巧当时何秀琴要出去接头,如果迟到就可能断线。两相取舍下,何秀琴拒绝了母亲。气急的何母大声呵斥:“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回家了。我们断绝关系吧!”何秀琴顶住压力,毅然离开了家,赶往接头的地方。最后,何秀琴顺利地完成了接头任务,但和母亲的矛盾却让她伤透了脑筋。
内心忐忑的何秀琴骑着车来到我家,一见到我就委屈地哭了。问清事情原委后,我一边安慰她一边鼓励她:“你克服困难,按时完成任务是好的,但家庭关系也不要搞僵。你妈妈说的是气话,不会真和你断绝关系的。你回去向她道歉,矛盾会缓解的。”听了我的话,何秀琴冷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家了。果然,她回到家后,何母没再提及此事,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还有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刘淑娟(现已改名王皓),她和我在同一个支部,因为手里掌握重要情报,国民党曾经要抓捕她。我主动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她,让她顶着我的名义先到解放区,还细心地告诉她路线。
无论是我,还是钱君燕、何秀琴、刘淑娟,当时像我们这样默默为党工作的人还有很多,大家都无怨无悔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现在回想那时的日子真是挺恐怖的,但当时的我们从来没有退缩,不会想到害怕。就像钱君燕后来对她的儿媳妇回忆当年的事情所说的:“年轻时一点儿都不怕死。”这话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却是我们经历过那段恐怖岁月的革命者最真实的想法。我们把满腔热血奉献给了党,奉献给了新中国的解放事业,害怕、胆怯、止步不前永远不是我们思考的问题。
解放前后
在局势紧张的当时,国民党疯狂逮捕共产党。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父亲也教育我,如果被捕,一定不能暴露组织,更不要连累其他人,要随时准备为革命事业献身。
那时,我有一个同班同学是中统的负责人,有时开班会需要买东西,我就去找他陪我一起去,没有人怀疑。早先我没有加入共产党的时候,那人还曾经想要发展我加入中统。后来入党后,他反而是我一个很好的掩护,便于我行动。
解放前夕,北平尚未被包围之前,国民党的军队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甚至还有国民党强行住进了我家,后来还是父亲找了在国民党中的地下共产党员,才把那些人轰走。
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解放军入城时,我们学校负责从护国寺到新街口这一段路的保卫工作,大家唱歌、跳舞、发传单,热烈欢迎解放军。
终于迎来北平的解放,我们的身份也可以由暗转明了,再回想那段紧张、充满危险的日子,感慨万千。
1987年,辅仁大学同班同学合影(前排右二是王燕春)
1996年,王燕春(一排左四)与辅仁大学同党支部同志聚会时在恭王府合影
社会部任职
自辅仁大学毕业后,初入社会的我被调入社会部任职,负责档案管理工作。接受新的任务之际,结识丈夫,从此一份组织促成的姻缘,让我们携手并肩、一生相伴,这也是我在心底许下的诺言。
丈夫到印度加尔各答领事馆任职,我作为领事夫人随夫外派。主要工作有:收集信息,和当地华侨、各国领事搞好关系;接待国母宋庆龄、达赖姐姐卓玛,还有我国的文化代表团,细节处尤为重要;领事团内斗争,各方游走,坚持我国权利绝不放手;“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千钧一发,信息快递;还有达赖集团的叛逃事件,从小处着眼,打破反动贵族臆想,维护祖国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