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常乐我净--南新旭回忆录 第19节

点击:

到了提审的时候,他们经常会找来身体强壮的造反派挥舞着钢丝鞭,打开铁门呵斥着说道:“某某某,出来!”他们不说任何理由见人直接就打,大家真的被打得很惨,当时有一位数学老师被打得不行了,看到那些拿着鞭子的人就吓得不断地哆嗦。当时我们都睡在铺着薄垫子的地上,那个老师挨着暖气睡,记得他有一次被提审时,实在是不想去受罪了,便狠狠地把自己的头往暖气上撞,结果造反派生气了,几个人拉住他就往外拖,生命就这般被他们践踏。

有一次我被造反派拉去提审,结果走出去一看,找来的是水工系的学生,我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力学教研室的老师带去的。当时他很严肃地问我:“你当系主任的时候,为什么要包庇力学教研室的主任?”我当时就觉得十分无聊:“我没有包庇她啊!”那个学生听后十分愤怒,一个劲地说道:“你还不老实!”其实事情被他们曲解了,当时处于国家困难时期,那个力学教研室的主任被学校派到上海去进修,她在上海的百货商场有机会买到一些衣服回来,这在当时影响很不好,我们在党小组会议上批评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让她做检查,她因为实在受不了而变得精神有些不正常,有一次在食堂外面她当着许多人平躺在地上,她的家人急忙过来劝慰她说:“老南都过来了,赶快起来吧。”我也上前帮着把她扶起来。

就因为这样,现在造反派拿这件事来抹黑我,当时我穿得特别少,他们让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非让我承认自己“包庇”的罪行,一边还威胁我:“不老实,好好教育教育他!”于是旁边就有几个帮手把我的背心趴了下来,蒙上我的眼睛,然后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劈哩啪啦地抽打在我身上,我就这么忍着,后背被抽打得都是血印,等待着他们发完疯。直到他们解气后,对我说道:“滚吧,我们有空儿还来找你!”就把我拖回了牢笼中。

后来石垡村来了三个代表,他们分别是贫协主席、副大队长和村团委书记。他们指明要看我,但造反派根本不理会,双方就争执起来了,最终达成的协议是见面不能超过10分钟。于是我被单独放到了一个屋子里,他们进来以后,贫下中农协会的主席握住我的手便说道:“我们代表石垡村全体贫下中农向你表示慰问,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石垡大队的贫下中农支持你。”话说得不多,但是足以让当时饱受创伤的我感到温暖万分。

其实这些都是我曾经在石垡村工作成绩的见证,那么多村民都冒着危险来看望我,对于我来说着实是莫大的精神安慰与支持。石垡村的老乡没有忘记我曾经对他们的帮助,他们的农业收成在1965年翻了一番,达到了每亩四五百斤,这在当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村民们不再担心来年饿肚子了,但现在不忍心看看我们这些曾经帮助他们的人,却被带上了“反革命”的帽子。

批斗的心酸

1968年8月,军宣队和工人宣传队进驻学校,于是造反派就组织我们这些人开始学习,每天固定时间集体学习“老三篇”[12]。当时我因为年轻记忆力很好,“老三篇”的内容基本上可以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也因此少受了造反派的许多训斥。我就这样一直接受着“革命”教育。与此同时,妻子龙珠已经怀孕几个月,即将生第二个孩子,可是因为长期的精神折磨和家里的事情繁多,龙珠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在怀孕期间得了心肌炎,后来严重得需要住院治疗。我得知以后心里万分着急,经我恳求后,在造反派的老师和学生的带领下,来到医院看望龙珠。结果医院的人听说我是“反革命”正在被关押,都不再与龙珠有过多的接触,医生、护士能躲就躲着,让她拖着怀孕的身子却得不到很好的照顾,着实让我的心冷到了极点。直到1969年初,我才被放了出来,此后我以“自由人”的身份开始参加学校系里的活动,但是造反派还是没有放过我,又组织全系教工大会,听取我的认罪独白,进行自我批斗。另外还组织两个教研室单独召开小型批判会,对我进行逐一批斗。一直到同年5月初,我才与其他老师一同带着学生,到工程机械修理厂去进行为期2个月的实习活动。

学校搬迁

1969年8月,学校接到上级通知,要求学校搬迁到河北省岳城水库,于是学校组成一支二十多人的“前线”小分队去各地学习,并把我也安排在其中。同年9月,我们这支小分队出发了,带队的是时任院长王景任,他是造反派一方的支持者,由此便从原先的副院长升为院长。当时为了方便开展工作,把队伍分成了几个组,我在的这一组负责教育革命方面的工作,与我同一组的有尹双增、王克修、窦以松,有的人戏称我们为“四条汉子”。我们打前站到了河南省最穷的林县,在那里参观了叫做红旗渠的人工渠,这条渠都是在山上的岩石上开凿的,技术含量本身不是很高,主要是去那里学习红旗渠的战天斗地的革命精神。

在随后的日子里,学校大批的学生和老师也都下来学习,分散在几个村子住下。过了几个月,我们这支“前线”小分队转移到河北岳城水库,它位于河南、河北两省的交界处,这才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岳城水库是一个用土坝建成的大型水库,土坝非常长,周围的房子坐落得比较分散。在那里我们把学校的用房提前安排好。我依旧待在机电系的编制内。当时按照部队的建制,机电系下设两个连队,每一个连一个食堂,当时机电系下设的是工程机械连和水能动力装置连,简称“工机连”、“水动连”,系里的革命委员会主任由军宣队的一个干部来担任,我则被任命为副主任。

第一次招收学生

1970年,学校搬迁去河北岳城水库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于是我们开始招收第一批学生。当时来的都是由组织推荐来的工农兵学员,教职工敲锣打鼓地把这些新学生迎接到学校,然后开始了新一年的教学任务。但是在上课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些学生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从小学文化程度到高中毕业生有,年龄从二十岁到四五十岁。老师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太多的牢骚,依旧一丝不苟地每天给他们上课。其实在那样的岁月里,我们这些老师多半是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对象,对于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也便不再奢求什么。

当时有个宣称自己小学程度的念水工系的劳模,其实他什么字都不认识,完全是文盲的水平,我们的老师只能单独给他补课。这种情况当时在学校里属于常见的现象,这些人岁数一般都不小了,再加上又是文盲,我们在辅导他们时也不会说什么,其实这样的班级是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教学的,但在当时任何高校都是这种情况,工农兵翻身做主人,一样应有享受教育的权利。虽然处于这种畸形的生存境况,但是不会有人说什么话的,大家依旧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所以许多难题就留给了学校,高中毕业的学生基础虽然好一些,但是他们由于长年在农村和工厂劳动,高中时期学习的课程早已忘记不少,念大学的基础也是比较薄弱的。另外学校当时是在工厂或是农村“开门办学”,老师一般是学校和工厂两边忙,即讲课和向工人师傅学技术。当时我与军工宣队在交流思想时,他们说在邯郸地区找个厂子就可以开门办学,可我却认为从事工程机械专业,应该到这方面比较集中的地区,比如天津、上海等地就十分对口,于是我当即大胆提出了这个想法,没想到这件事马上遭到军宣队的批判,事情一直延续到学校换了新领导,依旧揪住我这件事情不放,批判依旧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