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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我净--南新旭回忆录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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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革命”时期的记忆

事情果真就如我说的那样,他们到了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最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原先还能吃上些咸菜和窝头,后来供应出现了短缺,学生们时常吃不饱,于是在村子里闹了起来:“当时听南主任的话就对了,我们不在这儿待了,回学校吧。”这样,学校不得已又把这一批学生带回了学校。

为父移陵

1975年夏,我请假到北京与家人团聚,但还未与家人多说上几句话,就突然收到邯郸校党委要召开大会的通知。于是,我只能匆匆忙忙折回邯郸参加党委会议。

会议一开就是几天的时间,我像往常一样认真的在会议上做笔记、听报告,但我突然又收到来自北京家中的信,当时我感到很疑惑,怎么家人突然给我寄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打开信一看:“中央决定为我父亲举行移陵仪式”。这样敏感的字句出现在我的眼前,顿时我的手颤抖得愈加厉害。我明白这不是简单地让父亲的遗骨得以安息,而是向所有的人证明父亲是清白的革命者。

其实,父亲的骨灰盒一直暂放在家中,因为他去世时“四人帮”的阴谋还未被揪出,而那时被扣押上“反革命”身份的父亲,其遗体是不允许进入八宝山革命公墓安葬的。

现在中央要为父亲移陵,就是在向世人昭告,父亲是清清白白的革命烈士,是为国家奉献一生的忠诚者!我手持着家中的信件,在彷徨中逐渐恢复正常,于是我即刻请假赶回北京。然后赶到八宝山革命公墓时,我亲眼看到了胡耀邦、王震、廖承志、姚依林……当时这些领导在中央党校学习,他们听说移陵的消息后,各自打了招呼:“南汉宸要移陵,咱们一起去吧。”中央没有硬性的要求,这些领导们是以一颗真诚的心来告慰父亲的。王震等老一辈革命家在贵宾室接见了我们一家,母亲在旁边为王震等领导一一介绍我们。此时,我看到母亲笑得那样美丽与动人,我想母亲终究放下了沉积在多年的心病,父亲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文化大革命”时母亲被下放的故事

“文化大革命”期间,自父亲含冤逝世后,家里就开始了命运多舛的岁月。于我,是批斗、关押、下放、劳改,而母亲也没有逃出被批斗的厄运,好似一个惊天恶浪,就把曾经和睦的家掀翻了。

在这段时间,母亲承受着造反派连续的批斗、扣发工资,被迫三次搬家、多次被抄家,遭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1969年我们学校准备搬迁到岳城水库,我是作为先遣队下去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母亲也被下放到河南省信阳地区的五七干校,接受再教育。刚满10岁的侄子南雁宾,也随他父亲去了河南信阳的团中央“五七”干校。

到1972年,陈伯达的问题被揭露出来,当时中央成立了陈伯达专案小组,针对他个人的历史,专案小组从北京草岚子监狱出狱后审查,让他说明在建国前发生的事情。1931年4月8日,陈伯达由上海坐船抵达天津,这一天,中共顺直省委机关遭到国民党特务的大破坏,化名王通的陈伯达,与省委组织部长陈原道、省委书记许兰芝以及刘宁一、刘亚雄(女)等,共计15人一同陷入特务的魔掌。由于省委书记许兰芝的叛变,特务突破了全案。1931年9月4日,陈伯达与陈原道等人,从天津被押解到北平。陈伯达被判处两年半徒刑,关进“北平军人反省院”服刑。1932年,陈伯达出狱。

然后他从北京来到天津,当时父亲任天津地下党负责人,陈伯达要求父亲帮助他恢复党籍,但是父亲对于他刑期未到就顺利出狱感到怀疑,于是没有答应为他恢复党籍的要求。暂时把他编到了党的外围组织。这件事情是母亲在一旁协助父亲办理的,算是参与人之一。虽然当时母亲还不是正式的共产党员,但她一直帮助父亲联络党内的内线,对于天津地下站的事务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专案小组就把正在劳改的母亲请到了北京。

长期忍受人间冷暖的母亲,看到这些人性子一下子转变了不少,对自己十分客气,而且给的伙食也不错,心里就开始怀疑起来,会不会是什么圈套?陈伯达不是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组长吗?怎么又成立了针对他的专案组呢?内心的疑问一环套着一环,专案小组看着母亲这副怀疑的神情,便再三给她解释其中的缘由。

母亲没有揭发出什么,她当时只是负责管理一些人筹集来的活动经费,平时帮助父亲处理一些具体事务,内部事情她是从来都不曾参与的。在那样敏感的年代,饱受冷落的母亲经历了太多的变数,要时刻考虑到全家人的安全。专案小组只得让母亲证实一些中央材料的准确性,等陈伯达专案撤出后,他们便没有再让母亲回到“五七干校”,直接让她回家了。

母亲逝去

从1966年下半年开始,父亲、母亲经常同时被拉去批斗。记得一次造反派斗母亲时,恶狠狠地用拳头打在她的胸前,即刻母亲就断了两根肋骨,但造反派依旧不放过她,让她苦苦承受着那非人的待遇。到了1969年,年老多病的母亲被下放到河南省的一所“五七干校”,在那里负责养猪的活计。虽然命运常常作弄自己,但母亲却依旧坚强地活着,为了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放心,还特意给我们寄来一些养猪的照片,说自己养了七口猪,而且长得都很壮实。当我们看到那些照片时,心在不住地震颤,发出一阵阵伤心欲绝的悲痛。

1972年,母亲被陈伯达专案组的人放回北京。此时的她,因为长期以来遭受的身体和精神折磨,早已没有了“文革”前的精气神,头发花白了许多,眼睛也不再泛着明亮,有些颓败的态势,身体患了多种疾病,高血压、糖尿病等等,不久便瘫痪在床。直到1981年5月31日,母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天堂与父亲再次牵手。母亲是一个永远乐观、坚强的人。她把我们这一大家凝聚在了一起。

我永远也忘不了5月31日那一天,我无力地站在北京医院的抢救室门口,曾经失去父亲的毁灭感再次侵袭我的身心,渐渐地悲伤让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死死地盯住那空冷的抢救室大门,略尖的指甲扎在手心里也不觉得痛,那是怎样的一种哀恸……

邓颖超也给医院的领导打来电话,要求他们全力抢救母亲的生命,可是怎样的救助也挽回不了母亲早已死去的心灵。从1972年到1981年,母亲在床上度过了自己余下的日子。“文革”中,父亲撒手于她,两个人牵手过了几十年,尽心竭力为党为国情,对往事的回忆让母亲时常暗自落泪。

终于,可以歇歇了,让疲劳的心灵去温暖的他那里……

母亲终究还是永远地走了,她逝世的消息上报到了中央,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原打算为母亲开一个小型的追悼会。但事情传到了王震那里,于是决定母亲的追悼会由专门的治丧委员会负责。王震为主要负责人,同时外贸部门的主要领导李强、贾石、王耀庭、赵重德、肖方洲等,在八宝山烈士陵园礼堂里一起为母亲举办了一次追悼仪式。

双亲被平反

母亲的追悼仪式于1981年6月8日举行。那天,悼词回荡在八宝山:“中国共产党党员、原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办公室副主任王友兰同志因医治无效,与1981年5月31日20时45分不幸逝世,终年71岁。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这位为党、为革命奋斗了近50年的老同志……王友兰同志……早在青年时期,就追求革命,投身于反封建活动。1933年参加革命以后,积极协助南汉宸同志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抗战时期,在十分艰苦的战争环境中,担任中央军委第二保育院院长,照顾和保护了一大批革命烈士、革命军人和革命干部的子女……在延安自力更生生产运动中,王友兰同志把几十个机关、学校、部队的妇女工作人员和部分群众组织起来,自力更生,发展生产,支援前线……在十年浩劫期间,王友兰同志的家庭和个人都遭到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残酷打击和迫害,但她对革命前途充满信心……粉碎‘四人帮’以后,王友兰同志衷心拥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虽身患多种疾病,但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仍然保持着旺盛的革命斗志……安息吧,王友兰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