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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看园林春几许--姚鸿明回望艺术人生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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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仅对我关怀备至,对三个哥哥和姐姐也是视如己出,关爱有加,他们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后妈”似乎已经成为了贬义词,总是和一些不太好的印象相联系,而在我们家则不存在这样的概念。每当提起母亲,哥哥姐姐总是说“我妈怎么样怎么样”,从没有说过“继母怎么样”。可见,他们都已经从心底认可了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却能相濡以沫。

我出生几年后,三个哥哥和大姐都出去工作了,逐渐成家立业。大哥、大姐都留在上海,二哥在内蒙古,三哥在邯郸。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孩子,负担轻多了,但母亲却在辛苦操劳中步入了老年。1957年,父亲被调到包头的建筑公司工作,他觉得母亲一个人待在上海孤苦伶仃也没人照顾,于是就把母亲和我一起带到了包头。

乐善好施,慷慨助人

虽说我们一家人都到了包头,但母亲在上海却有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

我在上海有一个表姐,叫金蕴秀,她是我姨妈的女儿。姨夫早逝,姨妈没有任何收入,表姐夫也过世了,表姐也没有稳定的工作,还有四个未成年的女儿要养活。那时上海的街道有流动的小作坊,表姐就到那里去给别人做做衣服,去里弄工厂打工,养活一大家子人,境况之艰难可想而知。因此在上海时,母亲经常接济表姐一家,从每个月不多的生活费中再省出一部分拿给表姐。在母亲的帮助下,表姐一家的生活艰难地维持着。但母亲带着我去包头后就和上海远隔千里了,联系都有些困难,更何谈接济?善良的母亲早就想到了这些,她主动找到表姐许诺说:“你放心,你们家的生活问题,我全包了!”并嘱咐表姐不要忧虑,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1957年,我们一家三口到包头后,母亲每个月仍然从生活费中拿出一部分寄给远在上海的表姐。在我的印象中,父亲那时每个月的工资是120块钱左右,母亲要拿出50块钱左右寄给上海的表姐,剩下的才是作为我们一家三口的花销。

虽说我们的大部分支出都在吃饭和穿衣上,父亲也不抽烟、不喝酒,但是能将家庭月收入的三分之一拿出来给别人,而且坚持若干年,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古道热肠了。一直到我表姐的四个女儿长大成人,参加工作,生活都好转了以后,母亲才停止寄钱。她们称我的姨妈为“大外婆”,称我母亲为“小外婆”,一提起这个“小外婆”,她们都特别敬仰,说“小外婆”是“菩萨心肠”,至今一直和我们保持着联系。

善良贤淑的母亲

 

1999年,我的一家和表姐金蕴秀(左二)在其上海家中合影

在包头待了几年后,1959年,我和母亲又随父亲来到北京。半年后,父亲又赴外地工作。1968年底,我也离开了北京,留下母亲一人在家。虽孤单,但她也不甘寂寞,仍然热情帮助人,帮买煤、储存大白菜,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和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相处得很好。住楼下的人一提到母亲都说:“那个老太太人太好了。”院子里有的小孩子见面了叫她一句“奶奶”,她也总是记在心里,一直记挂着人家,总会到大街上买点糖果给人家吃。在母亲的心中,懂得尊重别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别人对她尊重,她也同样尊重别人。人家敬她一尺,她就敬人家一丈,这就是她做人的原则。

操劳一辈子

正是由于母亲一生无私奉献、辛苦操劳,我们家的日子才越过越好,我们几个孩子都有所成就而且彼此间关系很好,因此,母亲在我们的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定居在北京后,哥哥姐姐们只要来到北京,都会特意从外地带来母亲喜欢的东西送给她。1978年哥哥姐姐们都频繁地来看望母亲,尤其是大哥。那时他在上海的贝尔电话公司当总工程师,西单有一个电报大楼,他借调在那里工作,一年中几乎有半年时间都在北京住,有空就来看看母亲。母亲见到他们也特别高兴,对待他们和我这个亲生儿子完全没有任何差别。我觉得她真是尽到了一个做母亲应尽的职责。

 

1979年秋季,母亲在北京学院南路旧宅欣赏我演奏二胡名曲《二泉映月》时留影

 

1976年,摄于颐和园正门

(前排右起:父亲、母亲、姐姐;后排右起:我、妻子倪慧芳)

因为母亲总是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因此落下许多病根,但她有病了生扛,也从不和任何人提起,疼也不喊一声,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非常难过。直到后来我当了兵,在部队里提了干,母亲才有机会正儿八经地看病,因为当时有一个规定,干部的父母可以享受免费看病的待遇。于是,我就带着母亲到炮兵直属的医院去看病。那时候母亲经常肚子疼,医院诊断为胰腺癌,并有肝腹水。后来才知道母亲生病就只买便宜的四环素、土霉素等药来吃,吃坏了身体。

在医院里住了将近半个月,病情刚有点好转,母亲就不想在那住了,她想回家静养。临走之前,大夫特意叫我出来谈话,他说:“我翻你母亲的床底下,怎么全是药啊?”他这一问我才知道,大夫给母亲开的药她一粒都没吃,只是输了液。我实在不明白母亲是怎么想的,就回去问她,没想到她说:“这是国家的药,吃了就等于是占了国家的便宜。我们不能再占国家的便宜了,把药全部留下还给大夫,给别的病人吃。”我说:“国家给的福利,为什么不享受呢?你的病好不了,我这辈子都愧疚啊!”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奈何不得。但我还是开了点药备存着,叫父亲督促她吃。

母亲病危的时候,我打电报通知了各地的兄弟姐妹,三个哥哥由于工作忙赶不回来,只有大姐从上海赶来照顾母亲。年事已高的上海表姐由于行动不便不能来,特意让她的大女儿雁飞代替自己来照料我母亲。她们俩一直精心照料着病重的母亲,伺候她吃饭、穿衣、洗澡等,直到1980年母亲因胰腺癌不治身亡。当时我正在当兵,闻讯后立刻从部队赶回家给母亲送葬。那时候来送母亲的人很多,大家都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知道这都是母亲的好心肠换来的回报,也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处理完母亲的丧事我就必须马上返回部队,而且她生病的时候我也没能日夜守在病床边,真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但军令如山不可违,作为人民解放军,我当然不能违抗军令,只是没能在母亲病床前尽孝让我终生惭愧,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愧于她!现在,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我能做的仅仅是继承母亲的优良品德,像她一样无私地帮助那些处在困境中的人。

回想我父母的一生,既是平凡的,又是令人感动的,我对他们二老充满了感恩和敬爱之情,因为他们把无私助人、勤劳奉献这些美好的品德都传给了我。后来我之所以能够帮助一些人,不图回报,完全是来源于父母的言传身教,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精神的传承,因此,我对他们二老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的哥哥姐姐

在一般人的想法中,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似乎总有一种隔阂和距离感,彼此不会那么相亲友爱,但我们家却没有这种情况。我的父母对孩子非常关爱,孩子也对父母非常孝顺,哥哥姐姐都和母亲很亲近,一直管她叫“妈”。在我小时候甚至不知道哥哥姐姐不是母亲亲生的,后来才逐渐了解了这一情况,因此,我跟哥哥姐姐之间的感情都非常融洽,完全不分彼此。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父母亲的言传身教。他们本身做人比较正直,对孩子们不存偏见,也不会给我们灌输“同父异母”这样的概念,只是教育我们要好好做人,团结友爱,因此,他们的行为都深深地影响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