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赵城县的老家
我的故乡在山西省赵城县[1]的韩家庄,赵城历来为古时的军事争夺之地,在古时赵城为冀州之域,此地位于临汾盆地北端,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相传,此处原为周缪王封造父之地,后为赵简子食邑,故名赵城。而就在这片古韵的老城,一直孕育着韩家庄南姓一族。
南新旭的故乡----现山西省临汾市洪洞县韩家庄
祖父南生林是个继承祖上几亩田地的农民,性子耿直且憨厚,但在父亲还是个奶娃娃时,祖父便撇下家人离世,可怜的祖母南薛氏,靠着些许余钱带着三代单传的父亲苦巴巴地过着日子,祖母并没有因此气馁,依旧平实地生活着。其实祖母这个人做事情很有想法,若是当时条件好的话,她倒是个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
因为家里还有一些薄田财产,所以11岁的父亲便进了私塾念书。父亲生性聪颖,敏而好学,时常得到先生的夸奖,自然祖母对于父亲读书的事情是特别赞赏的。
16岁时,读书成绩优异的父亲经人介绍,进入新学堂——第一师范学校读书,也就是在这里父亲结识了一些进步人士,同盟会山西负责人王用宾便是其中之一,他是父亲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到了1911年,父亲已经受到了革命新思想的启迪,对于清朝的腐朽统治深恶痛绝,决心加入到反清斗争的队伍之中。
1911年10月10日,即历史上著名的辛亥革命爆发之日,武昌驻军打响了革命的第一枪,自此革命之势此起彼伏,父亲便在山西太原参加了起义活动。
父亲是在祖母的支持下参加起义活动的。所以说,时代虽然没有赋予祖母好的机会,却把睿智与大气注入了祖母的一生,并以此帮助父亲走上一条崭新的革命之路
外祖父被打入死牢
外祖父是河南省杞县人,他常与地主打交道,负责帮助地主管理一些田地的工作。因为外祖父自幼练习了传统的武术,打得一手好拳,加上生性刚烈、豪爽,所以常常为乡下的老弱打抱不平,算是在家乡闯出些名气。后来共产党在河南地区开展活动,发展党员,当时这一带的党组织是在吴芝圃[2]的领导下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外祖父就在老家参加了共产党。
1924年至1927年大革命时期,国共第一次合作,发动了全面的北伐,北伐军从广州一路北上。当时中国北方为北洋军阀吴佩孚、张作霖长期盘踞,混战不已。1927年初,北伐军兵锋直指河南。河南地区的共产党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北伐军,并给予他们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所以在河南发动了一次“陈刘暴动”,把当地的农民发动起来,让他们包围杞县县城。
但是正在一切进展顺利之时,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背叛革命,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蒋介石的屠刀举向了工农大众,疯狂镇压工农运动。当时我外祖父带领的农民军在与城中的县长商谈时,叛变的国民革命军却早与县长联合设局等待着农民军的落网,于是外祖父毫很不幸地被抓进了死牢。
因为外祖母也是共产党员,对于外祖父被打入死牢的消息很快就得知了,她积极想办法托人解救,但是对死牢的囚犯又有多少办法可想呢?!为了让家人免遭牵连,外祖母让当时年龄还不大的母亲逃命,于是母亲就来到了郑州。十几岁的母亲在那里上了女子卫生学校,她一边上学,一边想法子救外祖父的命。此时父亲的公开身份是河南省民政厅的秘书主任,监狱也在他管理职权之内,虽然决定不了囚犯的生死,但多少还会起些作用。
母亲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而与父亲相识,之后以外祖父的事情求父亲帮助,在此期间他们彼此熟悉起来,最后幸福地结为夫妻。虽然外祖父被改判为无期,但是国民党特务在他饭菜里下了毒,所以最终外祖父还是没有幸免于难。
果敢的外祖母
外祖母是个朴实的农家女人,自小是独生女的母亲由外祖母一手带大,外祖父去世时,外祖母不过三十多岁。那时家中有几亩田地,她自己动手支撑起了整个家,农忙的时候便会请自家的表姥爷来帮忙。她是个很懂生计的女人,纺线、织布、磨面、开豆腐坊,这一切她都经营得很好,后来到了延安以后还被评为陕甘宁地区的“劳动英雄”。劳动一直都是她引以为豪的事情。在她的努力下,她也确实给予了我们几个外孙子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我5岁到了陕甘宁边区后都是跟着外祖母生活在安塞县的白家坪,这里也是我自小所在的保育院小学的所在地。这里一面靠着山,而延河就顺着此地经延安一直流入黄河。外祖母并没有对我进行过些许的学前启蒙教育,因为她生长在农村识字不多,平时也只是给我说说一般的做人道理、革命道理,这与她是老地下党员有很大的关系,自然这些道理在当时也是属于比较进步的。
我眼中的父亲
父亲南汉宸,字汝翼,1895年12月14日出生在山西省赵城县。三代单传的父亲最初是在县城里代替他人去考试,后来自己又考入了学校,并在这里结识了后来提携自己的一些人物。1911年辛亥革命,父亲与其他一些进步人士一起组织队伍参加反清起义。1912年辛亥革命失败,让他们这些参与者感到十分失望,青春年华雄心正当,却恰逢革命突遭挫折。后父亲回到故乡从事实业。
1952年,父亲南汉宸(左)与母亲王友兰在北京家中合影
在1926年到1927年的北伐战争期间,父亲担任了国民联军第三军政治部主任,没有了早些年的青涩与莽撞,一派气定与淡然。那时正处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共产党的先进思想在国民联军中日渐传播。于是倾慕新思想的父亲,于1926年在中共早期党员刘伯坚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很多共产党员都在北伐军中担任重要职务,例如周恩来、叶剑英等老一辈的革命家。但是父亲这样的身份只可以从事地下工作,不可公开自己的身份。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斗争的对象瞬间转向共产党。父亲在这过程中经历了许多变动,因为父亲接到中共中央的秘密指示,在皖北组织群众发动武装暴动,于是父亲与杨虎城的部队也曾计划一起发动暴动,但因敌强我弱的态势过于明显,暴动准备工作由此失败。父亲遂于1928年来到当时为西北军控制的河南省担任秘书一职,也就是在这期间,父亲与母亲相识了。
直至1930年,父亲时任河南省代理民政厅厅长,后随杨虎城部入驻陕西,担任省政府秘书长一职。在这动荡不安的岁月里,尽管母亲与父亲喜结连理,也要顾及自身的安全问题,便一直与父亲过着分东离西的日子。1932年,父亲遭到南京政府通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请示了党组织同意,后在杨虎城的帮助下携妻子王友兰暂去了日本。于是在1933这一年,我出生在了日本东京。同年三月,父亲收到吉鸿昌的邀请回国共商抗日大计,经党组织批准,父亲于当年夏天回到天津。
我一直对于“父亲”二字有种生疏的感觉,这与自小由外祖母带大有莫大的关系,父亲从事的革命工作从客观条件上讲,也不允许他有很多的时间来陪我们、教育我们,所以直到我来北京上学前,父亲的高大形象其实仅限于严肃的外表,而对于他的内在,我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接触。记得北平解放初有一次放寒假我回到在石家庄的母亲身边,父亲那时已经先期来到北平工作。期间赶上一个去北平的机会。因为那时各个机关都要迁往北平,所以在经过石家庄的道路上,有时会有中国人民银行运钞的大卡车,里面装有美国制的铁皮箱子。母亲利用了自己在银行工作的身份,指着一辆还有空位的运钞车,对我说了句:“你跟着去吧!”就让我上了车前的空位,其实我当时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空落落的,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就稀里糊涂地坐上车跟着走了。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的心里酸酸的,不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