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迤逦人生路,归心是--郭济兴回忆录 第14节

点击: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大学五年虽有遗憾,但也收获丰厚。对于每个学生,大学,大其胸怀,高其志向,广其视野,升其能力,增其人脉,拓其网络,壮其事业,人生的高度在此奠基,人生的事业从此起航。

忆及大学生活,几位校长的高大形象不由矗立在我的面前。老校长吴玉章老人,学识渊博,自小就有“金玉文章”之誉。吴老历经戊戌变法、辛亥革命、讨袁战争、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建设等历史阶段,被尊为"延安五老"之一。他参与组织领导四川“保路运动”,并策划家乡荣县,首举义旗,成为全国第一个宣告独立的地方政权。他多次参与刺杀清廷官员,辛亥革命前夕,联络鄂军,组织处死满清两江总督端方,领导内江独立,为国家、为民族出生入死,英雄虎胆,大智大勇,彪炳史册。民国初年,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他出任大总统府秘书,助孙中山建政。八一南昌起义,他担任革命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他推动青年留法,为民族培养了许多栋梁之材。“文化大革命”中,他光风霁月,尽显铮铮铁骨。真可谓高山仰止,功高后世。人民大学的党委书记兼副校长郭影秋,解放后曾任云南省省长兼省委书记,1957年主动请缨搞教育,出任南京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他不仅早年参加革命,而且学养深厚,温文尔雅,与人交往,诗词酬答,还努力治学,成了一名南明史专家,其著作《李定国纪年》是该领域的定鼎之作。他尊重知识分子,谦恭下士,关心群众,一尘不染,所到之处,赢来倾心赞誉。他曾到京郊苏家坨搞过四清,被社员称为“焦裕禄式的好书记”,这才有“文革”中,近千名苏家坨群众浩浩荡荡来到人大,“誓死保卫郭书记”的壮举。全校师生召开大会,他端坐在露天主席台上,一二个小时沉稳不动,作起报告,从不看讲稿,却没有一个废字一句废话。1982年,他为南大八十周年校庆撰写长联一副:上联是“苍莽石头,长虹横贯;浪淘尽三国风流、六朝金粉、二陵烟月、半壁旌旗。况虎踞春残,寂寞明封余数垒;龙蟠叶老,萧条洪殿锁斜阳。初解放时,只剩下蒋山青青,秦淮冷冷。”下联是“东南学府,赤骥飞驰;名奕留两江情采、四壁弦歌、八十年代、千秋事业。欣栖霞日暖,郁茫天堑变通途;浦口新潮,百万雄师传夜渡。本世纪末,定赢来人才济济,科教芃芃。[芃芃(音朋):形容草木繁盛貌]”,从中可见其胸怀、情操、学识、人格魅力之一斑。还有一位副校长孙泱是革命烈士后裔,在经济学方面颇有造诣。他身材高大,庄重严肃,身着呢子大衣,在寒风中笔挺站立的形象至今历历在目。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如果说,大学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殿堂和价值标杆,那么大学校长则是大学精神的人格代表。那时的大学虽有“工具论”之说,但大学校长群落却群星璀璨,使大学历经风雨仍保持着一份独立和本真。那时的大学校长在人们心目中,具有官员无法比拟的精神地位。他们有的曾为追求自由、推翻独裁政权出生入死,本身就是资深的革命家;有的传统文化学养深厚,颇有士大夫之风骨气节操守,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有的自己就是大学问家或某个领域的专家;有的解放前就曾在可以称之为大学的大学里求学和工作。因而,他们特立独行,个性突出,不会谄媚权贵,钻营官场;他们温文尔雅,诗词酬答,尊师爱生,克己清白,把“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作为永恒的价值。我从人民大学的老校长吴玉章以及郭影秋、孙泱等人身上,深深地感受到这些品格。环顾现今的高校领导,既没有老一代大学校长所久经锤炼的革命家的硬气,也没有士大夫的骨气和书卷气,还没了教育家的清气(清新高洁之气),甚至连个性也荡然。人们看到的,更多是教育官员和教育商,以及腐败分子。争权夺利成为其所寄,贪污腐败成为其所行。他们钻营官场,长于交际,出入酒店,觥筹交错,学术寻租,行贿受贿,不一而足。近期某著名大学校长,抨击美国教育“一塌糊涂”,由此可窥现今高校领导素质之一斑。你评论美国教育的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应该使用这个词汇,因为它不是一个理性、科学的词汇,不是一个教育家、学者的用语,而是一个宣传家、煽情的讲演者的情绪化用语。你不可能没有比一个普通人更了解美国的教育,而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青年学生,罔顾真相,胡说八道,耸言危听,除了让人怀疑你是在标榜、取悦和投机外,其他不可思议。你是要把青年引向理性、科学、开阔、平和,还是要塑造他们极端、盲目、狭窄、暴戾?窃以为,你还不如本人所在的一个地方大学的有些校长具有的学者风范。上世纪80年代中期,日本一位大学教授,说出了惊世之语:“中国没有企业”。当时的国人,包括本人,闻之无不气愤填膺,但没有10年,无不认同这一事实。如果有人用相同的评判加于中国当今大学,我们(当然包括我本人)必然不会答应,并但愿以后永不认同。随着中国大学改革的不断深入,行政本位、权力本位、官本位必将得到改变,现代化大学的梦想离我们已经不远。

下放农场

五年的大学最终以“农场锻炼”这个词语作为了终结。这似乎是我们“老五届”人的宿命。两年农场生活,在“别样天地”中,我期待着自己命运转变之时。

1970年,我大学毕业,被分回河南。河南的政策既“左”又简单,把分到河南的同时毕业的1969、1970两届大学生,统统下放到农场劳动锻炼。“文革”彻底改变了我们这几届大学生的人生轨迹。我曾经做过的“小机关的大干部,大机关的小秀才”的美梦彻底破灭。在我们充当了急先锋,批斗了几年“黑八类”加上“臭老九”后,也被无情地划分到“臭老九”种群中,成了可以随意打发的“处理品”。报应乎?

那个时代,服从组织分配是一条铁律。当时人们的认知是,分配到军工企业是上上结果。不过从后来的情况看,这个去向并不理想。因为分配所去的大多是三线的军工企业,地处贵州、云南、四川的深山老林,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大家认为比较差得结果,是被分配到了青海、内蒙古、宁夏等边远荒僻地区。不过,为了改变命运,分到这些地方的人,或者卧薪尝胆,奋斗经年,终于在当地干出了一番事业;或者恢复高考制度后,发奋读书,考上了研究生,毕业时,适逢上世纪80年代,国家百业待兴,处处急需高层次人才,他们得以风云际会,闯出了一片天地。而我所得到的分配方案,不上不下,于是得过且过,便有了平平庸庸的结局。这着实演义了一场现代版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悲喜剧。

中国人民大学1969届和1970届分配到河南的学生有48人,其中工业经济系4人,分别是69届的河南的王韩增,70届的安徽的姚登田、上海的虞宝玉和河南的我。加上西安交通大学、东北工学院、北京服装学院分到河南的学生,总共100人组成了一个连队,奔赴河南省驻马店地区确山县的武汉军区炮兵靶场158部队农场。

 

1971年,郭济兴在部队农场锻炼

部队式管理

部队农场离县城有几十里的路,四周都是山,中间有一些平地,这就是农场所在地。农场拥有三百多亩的一个苹果园,还有多块农田。我们按照部队的编制分成了三个排,两个男生排和一个女生排,每个排三个班,每个班设一个班长和一个团小组长。我分到一排一班,任一班的团小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