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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逦人生路,归心是--郭济兴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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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西安,在不到两岁的时候,父亲避祸先是来到郑州,最后回到家乡温县。而我对温县生活的清晰记忆是从小学开始的。

1953年,我开始上小学。我的小学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初小,从一年级读到四年级,学校就在我们徐吕村;第二阶段是“高小”,又名“完小”,包括五年级和六年级,学校在我村西南五里的西王村。该村当时是乡政府所在地。

 

郭济兴小学独照

俗话说童心欢乐,“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家里已经没落穷困,但不谙世事的我,依然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再加上我学习成绩优异,老师同学都比较喜欢我,所以我小学的日子还算是优哉游哉。

我的初级小学,其实就是两座简陋的民房加上后面一个院子。两座房子就是四个年级的教室,后院则是我们的操场。操场中有一棵大树,最后面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农村那种十分简易的茅房。全校最多时大概有四十来个学生,共同拥有一位老师。

时隔久远,我已记不清楚上小学的第一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报到的。但是初小的老师给我留下比较深的印象。那是一位不到30岁的年轻男老师,叫赵成义,个子高高,笑容满面,平易近人。村里人都把他叫“先生”,对他非常尊敬。人们蹲在街上吃饭(河南农村有这种习惯,一是因为穷,大多家庭没有餐桌;二是趁着吃饭时光,大家聚在一起好聊天),一旦老师经过,都会纷纷站起来打招呼。那时候老师轮流在学生家吃饭。老师到了哪家,哪家都会想法设法给他做好吃的。假如某一家招待老师有点虚情假意,就会受到大家的议论和谴责。老师每到我家吃饭时,全家都会非常高兴。他和我父亲相谈甚欢。可能是因为父亲颇有见识,他们之间有很多可聊的话题。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父亲去世。这位老师在五六年前,还到郑州我的家中去过。

那时的农村初小,压根儿没有体育、艺术方面的课程。上课之外,同学们就是跳跳绳,一起玩玩弹琉璃蛋(玻璃球)。有时还用竹皮做成弓弦,把筷子或高粱杆的末梢当作箭,玩拉弓射箭的游戏。后来,村里发生一个事故。一个小孩在箭头上装了一个钉子,玩耍时射中我本家一位弟弟,造成这个弟弟一只眼睛失明。

在绘画方面,我那时倒创作了一幅处女作。在我们教室的黑板上方,悬挂有一幅毛主席的侧面像,我在上课时,偷偷临摹。经过几天,竟然完成。后来老师见到,不但没有批评我,反而称赞我画得不错。这张画到了父亲手里,父亲十分高兴,一有机会就拿出来在别人跟前炫耀,并精心保存了很长时间。由于农村和家庭条件限制,此后我再没能在绘画上有所学习和发展,一生没有和绘画结缘。这张处女画也就成了我此生的封笔画。

小孩子有时候也搞一些恶作剧或者偷些东西。记得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后面院子里的那棵大树被刨,树根晾干后堆在一起,以备学校冬天烧火取暖。我就和其他同学晚上跳墙潜入学校院内,偷了一些树根,结果被别的同学告发,受到老师批评。不过我的心里还是“偷着乐”,因为家里多了一些烧火用的柴禾。

我的初小成绩虽然比较优秀,但是印象深刻的还是这些调皮捣蛋的“劣迹”。

“四集体”中度完小

1957年,我来到乡政府所在地西王村读完小。这里离我家有5里路,有时一天往返一次,即早晨5点来钟起床上学,晚上返回家里,中午自带干粮。夏天学校有午休,中午休息时间较长,我们就一天往返两趟,中午吃饭也要返回家中。

高小的时候,全国的政治气候已经开始“左”向。农村的公共食堂还没有开张,却“首先从娃娃抓起”,在小学校搞起了“四集体”(我没有了解,不知外地当时搞否),就是集体住、集体吃、集体学习、集体活动。西王村腾出了一大片民房,把全乡的小学生和老师集中在这里,率先进行起“共产主义实验”。伙食由学校提供,不需要自己带粮,基本可以吃饱。

我记忆深刻的是,因为孩子们都小,压根不会料理自己的生活。有的尿了床,也不敢声张,也不知道拿出去晒晒,晚上重新睡在湿漉漉床上。我曾经睡过一段双层床的上铺,有天夜里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爬了上去,自己竟毫无知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感到胳膊很疼,一看发现半只胳膊黑青,才知道自己夜里从床上掉下过。

这场有些荒唐的实验,持续大概一个学期就偃旗息鼓了。

至于那时的学习情景,我竟毫无了印象,可能是因为并无什么创新和特点,也可能是因为学习对我并没有造成困难和压力。

这段时光有一件很温馨的事情一直留存在我的心中,那就是我和其他班的两个男生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的友情没有掺杂任何功利私念,纯真得有些羞涩和缠绵。我们常常通过偷偷传纸条,表达对对方的问候和关心,后来发展到称兄道弟,自诩为桃园结义的刘关张,摔琴相谢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再后,友谊延申到彼此家庭。特别是其中一位家住姚庄村的姚慧明,我们小学毕业后又一起上初中、高中。他上学要途经我们村,每次都是先到我家,与我结伴而行,六年时间几无例外。在我母亲眼里,他就是自己又一个孩子,只要他一到我家,母亲就赶紧拿出吃的或者再做最好吃的。慧明的父亲是我们那里远近闻名的中医医生,数十年像家庭医生一样为我父母看病开药,直到父母去世。考大学时,慧明考入河南大学,未能和我一起来到北京,我们两家都非常遗憾。参加工作以后,异地而居,彼此忙碌,联系渐少,但思念犹在,那份美好和温馨的回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头。

在我上六年级的1958年,是农村最闹腾的一年:高级合作社变为人民公社,开展大跃进,大办公共食堂,大炼钢铁。我们这些小学生也参与了其中。农村学校不像城市学校,一年有寒暑两个假期,而是考虑农忙,不设暑假,安排了寒假、麦假、秋假三个假期。那年秋天,由于青壮年都到太行山上大炼钢铁,三秋的农活,主要由老年人和中小学生承担。当时我才12岁,已经是生产队里的主要劳力了。人手不够,只有凑合。红薯由牲口拉着犁耙犁一犁,我们这样的小孩捡一捡完事,大部分都烂在地里。小孩子毕竟贪玩,哪能干好农活?记得有一次我和另一个小孩拉碾(小麦播下后,紧跟着要由石碾压一压),田里有颗大柿树,结满了金黄的柿子,我两个爬到树上,一是玩耍,二是捡软了的柿子吃,一个上午基本没干什么活。生产队长知道后甚怒,决定中午挂我们两个“料蓝”。“料”是指牲口所吃的东西,“挂料蓝”就是不让吃饭以示惩戒,吓得我们跑到村外树林里不敢回去。两家的大人们找到队长求情。等午饭后,队长开恩,让父亲给每人拿来一个白面和玉米面做的花卷、两个红薯,算作午餐。父亲连哄带吓,叮嘱我们到地里一定好好干活,此事才算了结。

初中的日子——边挨饿、边学习、边劳动

1959年9月,我考入初中。学校在公社所在地西林召村,在我们村西南,离我们村5里地。它是我们公社唯一的中学,全县排序第五,因而名为“温县第五中学”。

初中的学习,对我依然没有压力,我的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我的作文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读。我的其他功课也很出色。在我还不到年满15周岁的规定时,就稀里糊涂加入了共青团,并担任了组织委员,成了班里的核心人物之一。初中前后有三个老师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他们对我都很好。我和班里干部,与其中两位老师的合影,在写这本回忆录时,竟被找到。照片中带着太阳帽的就是本人。在1962年一个穷困、闭塞、落后的农村学校,这种装戴,应该是很潮很酷了,很有点“卓尔不群”,可惜我再也没有想起,这顶超前的劳什子,我是从何处何人那里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