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这个委员会的独立性和公正性,委员会由各党派代表组成,执政党代表不能占多数,也不可任主席。委员会下设办事机构,有专业律师和审计人员,很有权威性,一收到举报,便着手展开调查,随后根据有关法律提出处理意见,交与委员会审议。
此外,议会还下设了一个民间机构——监察专员署,共36位成员,由一名监察专员领导。监察专员由议会选举产生,任期4年,独立行使职权,不受议会和行政部门干预,但每年须向议会报告一次工作。管辖范围广泛,所有政府和公共机构,包括国有企事业、社会服务业均受其监督。任何公民都有权向专员署投诉,免费受理,案件大多涉及民事方面。当时的监察专员与我有多次接触,他体恤人民疾苦的心情真切可感,对税收、房地产和产品质量等方面的违规侵权行为尤为重视。对此我深有感触。
(三)舆论监督活跃,对官员有相当大的约束力
挪威的新闻媒体对高官,乃至内阁成员的工作和作风时有评点,失职、违规以至生活上不检点的丑闻也予以曝光,不留情面。如一位大臣用公家油票给自己的汽车加了几次油,马上受到来自报纸的点名批评。这位大臣吸取教训,往后对生活小节十分注意。由于她工作出色,人品好,在群众中的威信仍然很高。
媒体还有个“民主”做法,即在民意测验基础上,根据内阁成员业务工作和个人道德作风表现,给他们打分并予公布。这样的舆论监督不仅关乎个人荣辱、党派得失,还会影响到内阁更选。因此,有一回原驻华大使白山与我聊天时不无感慨地说:“在挪威,舆论作用相当大,甚至有时能使一届政府倒台。”
挪威腐败指数低
这里不得不再次提及前首相布伦特兰夫人。简要说说1995年11月,我在她访华途中的亲历吧!
抵达北京当晚,中国政府陪同团长为首相一行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饭店举行便宴。席间,饭店经理为了增加欢乐气氛,提议由身穿宫女服装的女服务员打着宫伞同布夫人与她的丈夫合影。不料,布夫人竟有礼貌地予以谢绝,并坦陈自己过去访问新加坡时的教训。那次访问中应主人盛情邀请,她的丈夫穿上当地人的古装拍了一张照。结果,相片在国内一见报,舆论为之哗然,似乎首相一行在外不务正业,游山玩水。不过,布夫人心思细腻,为了顾及主人的面子,最后她明确表示不干预代表团其他人与服务员合影。访华期间,每天活动结束后,她都不忘主动向挪威记者“吹风”。
此次访华的终点站定在海南。代表团部分人员参观了当地的人工养珠场。珠宝精美的工艺、精良的质地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代表团人员纷纷劝说首相买上一些珠宝首饰。因此时公务已结束,布夫人答应看看,所以海南的公司把饰品送到旅馆。这些珠宝首饰确实款式新颖,光彩照人,夫人看后啧啧赞美;待一问价格,均在数万元以上,不禁为之咋舌,当即退避三舍,表示难以问津。
一位富国首相,舍不得买豪华首饰,似有些寒碜,也会令当时中方不少人不解。但在场的我不感到奇怪:布夫人薪金不算高,且为官清廉,无额外收入;与许多挪威人一样,富而不奢,比较俭朴,不好穿戴;此外,我估计她还担心首相在国外购买昂贵奢侈品,一旦舆论曝光,会在国内造成不良影响。
(四)执法严厉,官民一视同仁
对挪威执法的全面情况,除前述行长被解职外,我了解不多。只想讲一下自己熟悉的禁止酒后驾车问题,希望从这件小事,能“窥斑知豹”,微启挪威执法公正性的面纱。
挪威天气寒冷,不少人难免嗜好杯中之物,故警方对酒后开车查处甚严。许多挪威朋友告诉我们,奥斯陆警方遇到酒后驾车,不管是平民还是大臣,一律拘留3天再说,没有例外,不讲情面。因此,大家有点谈警(执法禁酒)色变,不敢以身试法。
我到任不久就知道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凡来我使馆赴宴的大臣或其他高官,想喝酒的必带司机或乘出租车;自己开车来的,不用问,一定不喝酒。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乘坐的汽车在回官邸的路上被警察截住了,司机对他说这是中国大使的车,对方冷面回答说:“在酒后驾车问题上,挪威一视同仁,没有外交豁免权。”他让司机对着一根管子吹气,显示无违规后才予放行。我想,至少在这个问题上,奥斯陆警察确实做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领导人的平民作风给人留下至深印象
我在挪威看到领导与群众的地位和待遇差别不大,没有多少特权和等级,尤其是领导人的平民作风,予人至深印象。偶尔,甚至有点绝对平均主义的味道。
挪威国王哈拉尔五世、首相布伦特兰夫人的平民作风毋庸赘述,仅就布夫人的亲民作风作些补充。
听说一次布夫人下班后,在从首相府回自己官邸途中,忽然发现路旁有人在车祸中受伤。她立即停车,毫不犹豫地让人把伤员扶上自己的车直送医院急救,第二天还派秘书去医院送鲜花慰问伤员。
她在国内乘飞机出差,遇到一位旅客突发心脏病。从政前,布夫人当过6年医生,所以立即自告奋勇地对大家说:“我是医生,我来抢救。”随即她采取了急救措施,病人的状况得到控制和缓解,直到飞机降落,病人被安全送往医院治疗后,她才放下心来。
1996年10月,布夫人辞去首相职务。那天她到王宫向国王告别,仪式简单但很感人。我看到布夫人向国王递交辞呈书后,以平民身份走出王宫。王宫前甬道两边站满了自发赶来的群众,纷纷向她挥手表示欢送。十多年来,她为国家发展与稳定做出的不懈努力得到了肯定,虽没有一纸荣誉证书,但是在王宫前无声地流淌着温情的送别。
随后,她的丈夫开了一辆私家小车来接她回家,拉开车门的一刹那,我看到布夫人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或许群众挥手作别的场景令她动容,或许期待许久的梦想终于来临,安然回归享受天伦之乐和宽松自由的平民生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顿笔小憩,闭目沉思,一个个人、一件件事自动又自然地浮现于脑海,关于挪威领导人的平民作风,似乎还需要多下手笔。
议长格伦达尔夫人,按礼宾次序仅次于国王。她有很强的亲和力,能团结各派人士,国内威信高,多次连选连任。
1995年3月,她率议会代表团访华。代表团出发时,我到机场贵宾室送行。一进屋,我看到议长、议会秘书(代表团唯一的工作秘书)和其他6位团员(均是议员,也是各政党负责人),正分散坐在房间里自由交谈,没有安全人员随行,也没有负责人送行。议长招呼我坐在她身边,问了北京气候、习俗等相关情况。
没过多久,机场工作人员前来通知登机。代表团乘坐的是班机,登机口离贵宾室相当远,他们要穿过候机大厅步行一段路。只见团员们迅速起身拿起自己的物件,不分顺序匆忙往外走。那位秘书拎着装有全团材料、证件的手提箱,自顾不暇,根本无心特别照顾议长。而议长倒也从容,左臂夹挎着大衣,右手提着公文包,走在中间,与议员们随便交谈,显得轻松自在。整个队伍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不时还有别的旅客穿插其中,若我不是驻挪大使,真看不出里面竟有国家主要领导人。
代表团回国时没有订贵宾室,我只好在普通出口处迎候。飞机落地多时,我看到代表团其他7位成员陆续出来,和我打招呼后就各自回家了,惟独不见议长出现,我心中有些焦急。许久,议长终于出来了。她五十多岁,拎着两个手提包,走得慢一些,看上去有点疲惫,但面露笑容。一见我十分高兴,马上停下来,摸索着从包里取出一小袋龙井茶,告诉我这次访问很成功,茶是她自己在杭州买的,礼轻情义重,送给我聊以回报我的辛劳。我表示感谢,连忙帮她提一个大一点的包,一直送她到候机大厅外的汽车旁。那天来接议长的除我之外,只有她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