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在我们村一带的活动,主要依靠公路运输物资,我们就要破坏公路;鬼子使用电话传输信息,他们用木头架起电话线,我们就破坏电话线,把电话线剪断,使敌人无法通信。民兵在敌后破公路、剪电线,既为村庄的安全提供了保障,同时又协助了前线部队作战。破坏公路、剪电线,事情不是很难,就看我们敢不敢干、去不去干,需要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破坏公路要设计好在哪儿下手,如果在村庄附近就麻烦了,鬼子会对村庄进行报复。
大赵庄村东有一个小村庄,那里有茂密的树林,八路军曾在那里打过鬼子一个伏击战,敌人的汽车行驶过来以后,八路军在树的掩护下将汽车摧毁。日本鬼子随后对该村进行报复,将村民全部屠杀,房子烧光,所以搞我们的行动需要有周密计划,不能在村子周边动手。
另外,地方上有大恶霸,专门欺负村民、横行乡里,占人家土地田产,占人家房子的房基,霸占人家的妇女,百姓称这种人为“恶霸”,斗地主、打恶霸也是民兵的任务。大赵庄村的民兵很厉害,周围村子的事也管,周边村有恶霸欺负人,闹到地方、区里,大赵庄村的民兵在区委领导下把恶霸抓来,关在我们村。会道门(“会门”和“道门”的合称)我们也管,他们宣扬迷信、骗钱、惹事,如果侵害群众的利益,人家告状,我们就对其进行处理。
民兵种庄稼、站岗放哨、破坏公路、剪电话线、维护治安等等,为村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很有威信,民兵说话其他人比较信服。日本人投降以后,国民党进攻解放区,有一些人想投靠国民党,串联搞活动的人蠢蠢欲动,县里面正式的部门没法干预他们,但民兵可以管。晚上几个村的民兵跑到他们搞串联活动的地方操练、喊口号“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其实目的就事警告那些人,使他们不敢活动,或者把他们活动的范围缩小,所以民兵在当时的作用不可小视。
抗日战争结束后,国民党进攻解放区,有的地方出现了“还乡团”,即土改运动逃走的地主、富农还乡归来,他们要夺回自己的土地和财富,但他们不敢在我们村活动,因为我们的民兵很厉害。在抗击国民党进攻解放区的战争中,八路军在我们那里举行了全县民兵大汇演,阵势宏大。解放区的革命力量很雄厚,全县的民兵在一个大镇上汇演。大赵庄村民兵队长训练有方,民兵跑步、正步走、慢步走、快步走,队伍非常整齐,因此我们村的民兵团队获得了全县汇演第一名,县里为我们拍了一张操练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照相,第一次有照片,很珍贵。
这次汇演还有一件很值得回忆的事。当时民兵组织除了军事训练和表演外,还有文化水平测试,由县里出一些题,各个村里的民兵派代表参加考试。民兵的活动我都参加,而且比较积极,所以我代表大赵庄的民兵参加考试。后来由于区里参加考试的人员数量过多,要从区里抽一份卷子出来,才能对等地和别人比赛。结果我的卷子被抽出来,区里觉得我的卷子答得最好,而且字写得好,应该是区第一名,于是我在全县民兵文化考试时出了名,区里知道我不是一般的民兵,有文化,思想进步,所以比较重视我以后的发展,这次汇演之后,我成为了大赵庄民兵指导员。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进攻华北地区,八路军与国民党军展开正面战争,我们民兵的任务是破坏德石铁路,阻止国民党向华北地区运送军队和物资。作为民兵指导员,我代表大赵庄村民兵去领受任务,组织并指挥民兵到龙华镇破铁路。当民兵和民兵指导员期间,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是日本人投降以后,我们从龙华镇鬼子炮楼得到两杆三八大盖枪和一把大的指挥刀,不知道是不是县里分下来的。作为民兵指导员,指挥刀和枪等很珍贵的东西都由我保管。
特殊的经历
作为民兵指导员,我的工作很出色,后来因为需要,我又去教书。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村里的小学教师出身地主家庭,土改运动开展后,村里要斗地主,他很害怕,逃离了大赵庄村。教师跑了,小学没有人授课,但学生不能停课,此时我自然成为教师候选人,于是从民兵指导员转为小学教师,开始教书,村里给我发公粮,公粮相当于现在的“津贴”,实际上就是生活费,一个月几十斤小米。这是我第一次拿到公家的“津贴”。
1946年,国民党进攻解放区,解放区开展“土改”运动,将田地分给农民。因为要巩固胜利果实,不能让国民党把地抢回去,共产党通过动员农民里的积极分子保田、参军来对付国民党对解放区的疯狂进攻。农民分到了土地,大家有一种保卫自己家乡、捍卫“土改运动”成果的思想。国民党进攻解放区,我们有文化的人可以看报纸,知道蒋介石要“下山摘桃子”,华北地区是解放区,不能让蒋介石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我参加民兵时已有保卫胜利果实的思想。我的思想在当时比较进步,自己成为民兵指导员、小学教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为什么又当了土改小区书记,这是另外一段历史。
我们区是大区,因为土改要动员民众,大区短时间内动员不起来,于是就把大区分成小区。我们小区的土改小区区长是冯家的一个佃户,叫侯书香,他出身好,在我们村里的很多人家做佃户,因此非常熟悉大赵庄村。
组织任命侯书香担任小区区长,他也最有资格,但他没有文化。开展土改首先要把各个村的土地状况了解清楚,将地主的土地和全村的土地丈量以后得到一个平均数字,然后通过一定的手续与政府机构的认可才能实施分地,村里的农户分地依据这样一个程序。丈量土地不仅需要用到尺子,更需要用到知识,因土地面积需要计算,所以土改的工作需要有一定文化的人来做。于是,我被侯书香提名做了小区书记。
小区书记协助小区区长工作,宣传土改政策,建立农会、土地分配、造册统计数据,这些工作侯书香都信赖我去做。为什么呢?他了解我,我们很早就认识。我是民兵指导员和小学教师,有文化,15岁已经入党,政治上可靠,侯书香指定我担任小区干部,我俩一起投入到土改运动中。每天晚上农民下工,我们就到别的村召集一些积极分子开会,讨论工作怎么进行,村里为何划分成分,为什么要斗地主等等。在这期间,我是一身三任,既是民兵指导员,又是小学教员,同时又担任小区书记的工作。白天主要是教书,晚上搞土改、做民兵工作,不占用整天的时间。
我们还组织诉苦大会,动员以前受地主迫害的老百姓来诉苦,因为地主欺压老百姓,所以必须要斗地主,斗地主之后才可以分地,否则农民不会接受地主的土地,老乡们不敢随便要别人的土地。通过诉苦会,农民知道地主们过去有恶霸的行为,有抢占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他们不劳动靠剥削别人得到许多土地,要把他们不劳而获的这种罪行讲述给百姓。农民们认清地主恶霸是压在劳动人民头上的一种政治势力,大家以前受他们压迫,现在不受他们压迫了,才会坦然接受地主的土地。
土改运动时各村纷纷召开诉苦大会,一些大地主被戴“高帽子”游街,威风扫地。地主过去横行乡里,最无耻的就是霸占妇女。被他们强暴过的女人出来诉苦,地主们的恶行被揭露,人们群情激愤、同仇敌忾。
担任土改小区书记时,我白天参加劳动、民兵活动,晚上为土改运动奔波。虽然土改任务多而重,但自己积极地去面对压力。时代需要各种各样的人,人也应该积极地寻找自己适合的岗位,因为自身的条件允许,所以得到许多锻炼的机会。土改时,村里编造册子必须由我写,因为字要写得工工整整、清清楚楚,村里没有人写字赶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