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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九曲,道远路艰--王道九回忆录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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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春,我第二次结婚以后,迫于住的问题(老在亲祖母那边住不是长久办法,而且大祖母住在危房中也不安全),于是我勉强借债盖了四间土房,和大祖母各住两间。

几年后,原先我大祖母住的北房已经坍塌了,我父母住的房子也成了危房。在此情况下,到了1973年,我咬紧牙关,借债在大祖母原先住的北屋地基上盖了五间房。这五间房所用的木料及砖都是旧房拆下来的,比1962年修的那四间房质量要好一些。不过在盖房的过程中,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这地基旁边是一片很大的空场子,虽然有主,但有几十年没人管理过了。我建新房时,将地基外扩了10厘米。我当时的想法是:现在土地都归国家了,10厘米8厘米的,谁在乎啊?

我不在乎,可是人家在乎。我刚铺下地基,空场子的主人就找来了大队的干部,大队干部就国家形势政策什么的对我说了一大堆。我说:“我把我木料截短10厘米,地基也往里缩10厘米不就行了?”我一生不愿因钱财问题与人耗费口舌。这件事同时也说明,我四十岁的人了,在农村也过了十几年,认为地皮都是国有的,却没想到使用权,真是马大哈。

1972年,大祖母逝世。“文革”后,我因落实政策,回到玉门油田工作;1984年调往中原油田,按中央政策,我全家可农转非,但濮阳县卡住就是不给办,半年后通过本厂保卫科送了100元钱的礼物才算办下来,腐败之风真是无处不在。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1962年至1980年间,我出生的村落已经没有几处好房子,经过那个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三年自然灾害”的打击,随后又是“文革”,我村农业生产很不景气。稍好的房子都被扒掉卖砖瓦、木料填口粮了。经1982年包产到户后,现在村里全都是宽敞明亮、大玻璃门窗的大房子,更有多处二层西式楼房,让人感慨万千,欢呼改革开放的政策与辉煌成绩。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当初的模样只停留在记忆里。

断断续续的早期求学经历

1943年以前,正值故乡被日军攻克沦陷,我的家乡无正式学校,所以我的学习经历是碎片化的。上学之前,父亲教会了我几首儿歌和唐诗,让我认得了几十个字。后来,我断断续续念了几段私塾及两三段的村办学堂。在私塾里,学的无非是《三字经》《弟子规》之类的儿童启蒙教材,我没等到系统地学完一本书就中断了。村里几次组织自办学堂,学生只有二三十人,老师是村里一个上过新式学堂的、知识并不系统、程度很一般的认字的人,教我们算术、国文。当时学生没有课本,数学方面只是随意学了点加减乘除,国文方面则仅仅背了几篇文章,还背过朱子治家格言,不过仍是以《千字文》为主。每次时间不到半年就散了,隔一段时间,再换一个房屋,换一个教员,这样反复了好几次。

虽然启蒙教育时断时续的,大部分时间都无正式课本,但除国文、算术外,也教一些史、地知识。地理方面,如中国地大物博有四万万同胞,物产多样,矿藏丰富。历史方面主要是近代的,如甲午战争割地赔款,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辛亥革命孙中山提出“民族、民权、民生”三民主义,主张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帝国主义国家在大城市有租界地,中国人无权管理他们,他们的花园挂着“华人与狗不得进入”的牌子,激起我强烈的爱国心。眼下是沦陷区,亲身体会到亡国的屈辱。

原齐东县分六个区,我村属第六区,大概在20世纪30年代,每区建了一处完全小学(又称“高级小学”),第六高级小学(简称“六高”)就建在我村,有三排瓦房,共三十余间,有学生伙房和教师灶房。

1943年到1945年,我上了不到三年的正规小学。因1941年末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我乡日军撤了三分之二,我区是日占区的空白点,抗日形势已不是那么紧张了。日军少了,只有打抗日旗号的地方武装。在这样宽松的形势下,1943年,与我村相邻的苏庄村的苏幼岺组织了一些文化人,在第六高级小学的旧址办起了学校,招了一至六年级五个班的学生,其中一二年级共用一间教室。另外还成立了一个所谓师范班,接收那些二十多岁、有四书底子的人,自己当了校长。听说教员一月薪酬是多少斤小米,经费的出处就不清楚了。

这批教师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文科较好(国文、常识、历史、地理、修身),数理化方面差,用的是山东省教育系统的课本,有两位是济南正规初中毕业的老师,教算术、音乐、体育。我因为有私塾及自办学堂的学习基础,于是直接上了三年级。苏校长在地方上较有名望,所以地方武装虽你来我往但不骚扰学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度过了较为平稳的小学阶段。

在私塾、村办小学和较正规小学这三个阶段的小学生涯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两年多正规学校里面的生活。这两年中,学习有正式课本了,可以接受到一些连贯正规的教育。老师们也是在小范围内较有名的学问人,给学生的印象也是很好的。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校长苏幼岺,他任校长的同时还给高年级的学生上课。另外还有一位姓牛的老师,他主要教国文、美术,讲课时常联系历史和现实知识。牛老师作风正派,学问较深,讲课风趣,字词解释得很准确。

那时老师对学生要求很严格,常用戒尺(厚木板子)打不听话的学生的手,我也被打过,被打的情况无非是作业没完成、上课说话或做小动作。那时我自觉有些欠灵巧,学习中等。比起道芬哥(我大叔的孩子)来,差了些。他学习成绩好,行事为人比我老成懂事。班内我是属于年龄比较小的,上三年级时还不到十岁,同学中则有十七八岁的,大家都守校规,无打架斗殴之事。

我只读到五年级,1945年抗战胜利之后,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你来我往,学校就解散了。1946年,村里本族老人和村负责人看着这些学龄的孩子失学很可惜,于是便又找了几位以前教过书的、上过高年级的,以及在外边上过中学的作为老师,组织本村孩子读书。解散前学校是有6个班的,这时本村的几位教员将我们四、五、六年级组成了一个班,低年级的也组成一个班,一共两个班,就这么凑合着教,也没有正规的课本。这些教员对国文课教得多一些,我还记得其中有《织布篇》《朋友篇》等文章。

在1947年土改时期,有工作队的人员不定时到学校讲政治课,宣传阶级斗争,历数资本家、地主的罪恶和共产主义社会的美好生活。蒋介石是大地主官僚资产阶级的代表,不抗日专反共,是独裁专制者。课程内容是:蒋介石、国民党代表地主和资产阶级,是剥削工农的;共产党是代表无产阶级消灭剥削阶级、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的;新政府是人民选的,人民当家作主,按劳分配,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样的社会比我向往的三民主义还要理想,所以我对共产党崇拜得五体投地,拥护土改,以致不告诉家人,随政府转移参加革命。

难忘的土改经历

1946年,我区成立了人民政府,只宣传减租减息,因政局不稳,并没真正执行,秋天与国民党又拉锯了几个月。1947年春节后,人民政府的土改工作队进村,学校扩大了些。仍是这些教师,但上课少了,学生们学陕北秧歌,配合土改作宣传,站岗查路条(出村要带村公所批准路条,说明到哪里去;进村的人也必须有路条证明身份和来村目的);音乐课唱《延安颂》《东方红》及戏剧《白毛女》的插曲。与此同时,学生们上街宣传“打倒国民党”、“打倒地主剥削阶级”等口号,配合开大会等。另外,由于我村接近国民党的敌占区,投靠国民党、撤到济南附近的那些地方武装人员(俗称“还乡团”)常过来骚扰,斗争形势紧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