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还乡团无一个是地富成分的人。1947年二三月间,主要是开大会让地富分子坦白交代罪恶,鼓励并表扬贫下中农控诉他们的罪行,打骂、编造无中生有的罪行,真是侮辱其人格,当场表扬积极分子,提倡向这些积极分子学习。当时,还逮捕了一名还乡团成员的家属当罪犯镇压。5月后,开始正式分配田地、房屋和浮财,斗争会更加凶猛了。就连我的亲祖母,一个被公认为善良,培养了一名八路军军官的她,也逃脱不了社会上谩骂侮辱的遭遇,斗争之惨烈可见一斑。土地分出去我举双手赞成,但对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而捏造的罪名和打骂侮辱,我是有不同看法的。我们家搬到了喂牲口的房子里,我认为合理,所以还是挺顺从的——我曾帮助农会装粮食、搬家具。但整个气氛是紧张和恐怖的,即便贫下中农也不能有半点对不实之词的怀疑,更不能有同情地主的情绪,但我对共产党宣传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共产社会情景是很向往的。我对暴力型的土改基本看法是:在土改前奉公守法、不仗势欺人的,对土改不抗拒的,不该蛮横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打压管制;土地多,雇长工、短工,是几千年的历史,是法律允许的,不应获罪。
社会环境瞬息万变,引起了年少的我许多思考。小学这些年的教育,促发了我强国富民的愿望。通过学习“三民主义”、修身课、《总理遗嘱》等,我开始深深地向往民主、自由、平等与博爱。同时我也看到了国民党军队的腐败,共产党的纪律严明、爱护百姓,所以在我的心目中,共产党是受我崇拜的,但对这种阶级斗争方式是存有疑虑的。
虽然当时我家被确认为斗争的对象,但我还是积极配合了土改。学校通过工作组选我当儿童团长,开大会的时候,我就带领着儿童团喊口号。就是“农会”的人来到我家没收财产、斗我家的时候,我也带领着喊口号;他们从我家往外搬东西时,我也帮助搬。到7月份,我家的粮食、家具都被分光了,全家人也都已搬到了喂牲口的院子里。总体来说,平均地权,实现“耕者有其田”的目的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只是我对暴力的斗争持怀疑态度。现附一份发表在某杂志的文章,因其所思正为我所想。
上书毛主席反对“土改”
董时进于“三农”问题最引人关注的观点是“反对土地改革”。他认为平分土地后,土地细化,难实行机械化,且农民在小块土地上没有致富的可能,对土地长远投资缺乏热忱,土地将退化。
1950年前后,董时进写了万言的公开信《董时进上毛主席书》,并且自费铅印,四处散发。其观点概括地说就是反对土地改革。他的根据是:旧中国农村土地是“自由买卖”的,租佃关系是一种“自由契约”,所以它不是封建性质的土地制度,因此,就不应该进行土地改革。
董时进当时主要是从自由契约的角度反对当年的土地改革;董时进认为造成农村贫富悬殊的主要原因不是“地主剥削”,而是政治混乱、法纪不存,是依靠政权和军队的贪官污吏肆意掠夺农民,即所谓的“政治剥削”。
而“主张国家应向地主收买土地分配给农民”,也表明董时进并不认同既有土地分配事实,“土改”只是“慷他人之慨”,并从逻辑上推断出 “一旦田地社会化了,什么人也没有田地”他希望政府能以一种和平的、基于利益赎买的“经济土改”取代流血的“政治土改”。
在1949年12月间寄出的这封信里,董时进向毛泽东提出,“大战以后,开国之初,最急之务莫如安定秩序,医治疮痍,使人民休养生息,不宜再有摇动人心之举。”而不是让有地者惶惶不安的土改。更何况,基于此前共产党屡次声明保护私有财产,“若是无故夺去一部分无辜人民的财产给另一部分人,不惟不公道,而且与中共保护私有财产之声明不合”。
难忘的土改经历
在后来的书中,董时进谈到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思考信中的内容,同时不无感叹地谈到这封信的石沉大海——“不记得是过一天或两天,报上就发表了他(毛泽东)已抵莫斯科的消息。他这一去差不多就是两个月,耽搁了两个月回来,政务丛集。哪里还有工夫理会我那封信函。
此前,董时进已经宣布解散了由自己担任主席的中国农民党。抗战胜利以后,中国出现了一个政党发展的高潮。在众多小党派中,作为农民利益代言人的中国农民党于1947年5月12日在上海成立,董时进当选为主席。
关于建党宗旨,董在成立宣言中作了如下解释:“中国之所以闹到目前这样糟的局面,病根是因为农民不能做国家的主人,只做了别人的武器和牺牲品。因此认为欲使中国成为一个太平富强的民主国家,非培养农民的政治能力,并将他们团结起来,使能行使公民的职权不可。”
在经济方面,中国农民党侧重于乡村建设,以谋求同城市平衡发展。中国农民党先后发展党员800多人。中国农民党在国民党时期的活动一度转为地下。
1949年,由于董时进在解放区的土地改革高潮时反对土改,“使农民党成了地主党”。迫于形势,同年6月25日,中国农民党在北平发表《中国农民党为停止党务活动致力生产建设宣言》,随后解散。
1950年,董时进赴香港,他仍对农业政策研究满腔热情,1951年他在香港出版专业书籍,指出当年正在启动的农业集体化的种种弊端。他批评当时呼声甚高的“苏联经验”,认为苏联的集体农场是否能算是成功,是否真比单体或家庭式的农场好(就有关农业生产及农民生活的各项条件而言),是另一个问题。
自始至终,董时进是一个保持独立精神的知识分子。他所在的时代忽略了他,并且受到了这种忽略的惩罚。历史所能赋予他的荣耀,恰恰是我们透骨的哀伤。
作为一个地主出身的孩子,能够被选为儿童团长,说明我表现积极。在“土改”运动当中,搞宣传也好,在儿童团里组织活动也好,我表现都很突出,可以说有“大义灭亲”之感。说心里话,让我这样一个家庭成分的人当儿童团团长,是对我的信任。年少的我,更加感到自豪,不以自己家庭利益为重,愿望是强国富民,追求民主、自由、平等。共产党虽对地主阶级施以暴力,但宣传的治国方略还是朝着民主、自由、平等的方向发展的,比国民党强上百倍。其实我并没有体会过国民党的政策和制度,只是印象中打着抗日旗号,实则排斥共产党、地方武装的就是国民党。所以我在幼小的心里是要跟着共产党走的。
参加革命工作
我1947年就结婚了,才13岁。这是父母包办的,结婚后不到两个月,我就不辞而别随共产党政府转移了——因为这年8月,国民党军队重点进攻山东,作为儿童团团长,事先得到工作组的允许,随政府转移,这就是参加革命了。政府对于国民党部队的进攻是早有预料的,大形势是清楚的,当国民党的侦察队离我村二里多地时,我就自愿跟着政府有序转移到了黄河以北惠民地区(我村距离黄河15公里),国民党军追到黄河边就停止了。虽转移到外县,但县区各单位的建制仍未变动,就是说不会很久就能打回去。
惠民是老区,土改早已进行完毕。在惠民驻留期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地主分子背后缝着一块白布,写“地主”二字,我心想:难道地主一辈子即便奉公守法,也受压迫歧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