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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牛--崔泉回忆录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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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我又回了一趟老家,还是和我的儿子一起回去看我母亲。当时我身上带了1块5毛钱,是我留着回保定后买返京车票的钱,所以没有留给母亲。

看完母亲之后我就带着儿子往回走,路过我姑姑家的时候遇见了我四表妹(姑姑的女儿)带着孩子。我表妹见到我很开心,她说:“哥,你看我们也去保定呢!咱一起回去吧!”表妹的丈夫是保定人,她的家就在保定。到了保定后,我三表妹说:“我姐在石家庄呢,我想带着立冬去看看她。”我想让孩子去看看他表姑也挺好的,但是要去的话孩子身上最好带些钱,我就给了孩子5毛钱。可是后来孩子说:“爸,你还是把那个1块钱给我吧,我拿5毛钱去表姑家好像不太合适。”我一想,孩子也算是个大人了,拿5毛钱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于是我们俩又换了一下。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捉襟见肘啊!

“文革”中我为老干部鸣不平

作为新中国成长过程中无可回避的一个阶段,我在“文革”中的遭遇算是比较幸运的,我认为那些造反的人肯定得到了上层的支持,至少是默许,所以我平时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说错话,而我们的书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们的书记姓翟,他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石膏做的毛主席半身像,很精致,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个石膏像的面部出现了一道裂纹。这在当时来讲可是一件大事,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报告了党委,党委当时给的意见是把这个石膏像给埋了。他自己回来一琢磨,总觉得埋了不合适,让别人知道会说他不尊敬毛主席。左思右想,他决定还是先把这个石膏像收起来。于是就找了一块火车打旗语用的绸子,红红绿绿地包好放在了存放军用加工器材的地方。但是这些器材后来被负责器材管理的阎杰义挪到了仓库,阎杰义并不知道此处还放着石膏像,所以都一起挪了过去。

这些器材被使用完了之后大家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可不得了了!此时毛主席石膏像的脸上原先的一道裂纹,经过了这些折腾之后,直接破成了一个窟窿。翟书记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担忧了,就把石膏像拿到办公室的更衣箱里锁了起来。不久“造反派”夺权,把他的钥匙抢了去,这时他们发现了箱子里这个破碎的石膏像。造反派说翟书记对毛主席大不敬,就给他戴了一个纸糊的高帽子,拉着他游街。

负责批斗翟书记的人叫李平,我们俩是老交情了。他也是贫苦农民出身,早先他们家垒墙头、刨土豆什么的我都会去帮忙。我看到翟书记的这种情况就对他说:“不行,翟书记太冤屈了,我得找人说说情况。”

李平听了我的话立刻反对说:“你可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你帮他说情,说不定连你一起打成反革命。”

我说:“不至于吧,怎么能打成反革命呢?我也是贫农出身,革命工作干了这么多年,应该不至于。”

于是我找到了“造反派”这边一位姓马的,他是全权负责这件事的,我就把翟书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他听过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问:“谁能证明这件事呢?”我急忙说:“阎杰义可以,他负责管理仓库器材。”马同志就说:“那赶紧把他给我找来。”

“造反派”的其他人就把阎杰义喊了过来,他又把事情说了一遍,马同志一听,和我说的一样,就相信了,第二天就停止了对翟书记的批斗。

李平在“文革”时整人挺厉害的,看他的情况我心里很担心。俗话说“花无百日红”,现在趁着得势这么折腾别人,等哪一天被整的人翻了身,可怎么办?我天天说他,最后见他依旧执迷不悟,索性贴了他一张大字报。

李平见到大字报之后找到了我说:“崔大哥,你怎么也干这种事啊?”

我装作不知道,问:“怎么啦?我干什么了?”

他有些委屈,说:“你怎么也贴我的大字报?”

我语重心长地劝他说:“你呀,太糊涂!别人指使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你别听他们的!”

李平心里也知道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但是嘴上还是说:“你别管,这事你别管!”

后来李平手下的那些红卫兵见我贴了他的大字报,感到很生气,于是也贴了我一张大字报。我看了又可气又可笑,我当年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现在倒还成了“反革命”?

李平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心里尊敬我,即使我们有分歧,也很少和我过多争执,他坚定地跟别人说:“我崔大哥是老八路,怎么可能是反革命?”

我与李平的关系一直很好,1986年的一天,我看见他在站台上坐着,也不工作,就过去问:“你这么早就下班了?”他说:“崔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回家后他就病倒了,由于在“文革”中整了挺多人,其中有一部分人在医院工作,所以生病之后他也不敢去医院,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本来我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工人,谁也不认识我。经过这件事,我给领导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大家都觉得我这人耿直,很有正义感。我大儿子结婚时,车站的许多人都来参加他的婚礼,翟书记还派了我的同事岳家廷拎着东西来道喜。岳家廷来了之后引起了一阵小的骚动,大家都很好奇老岳怎么来了。老岳把我叫到一边说:“崔师傅,领导的意思是咱孩子结婚是个喜事,叫我作为代表过来看看,这些东西你拿屋里吧!”听了他的话,我很感动,赶紧抓了一把糖给老岳说:“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了!”

分房子

1972单位盖了新房子,一共14户,说是谁困难就分给谁。1958年分房子的时候我已经让了两次,把房子先给了别人,我原以为依照我家的情况,这次的房子怎么也得分给我吧,结果又没我的。

我当时挺生气,有的人家6口人就分到了房子,我家老少三代加起来一共8口人还没有。夏天湿热,为了让孩子们能睡得舒服一些,我只能到外面枕着竹扫帚睡,多不容易啊!

我越想越生气,于是去找我们的总支部书记,他一见我就立刻站了起来问:“崔师傅,你来是有事吗?”我把我的情况简单地向他反映了一下,他立刻给了我一张家庭情况登记表说:“你把这个表填一下,然后拿着这个表去找党委。”

我到党委办公室一看,里面没人,只好去旁边的财务室问问情况。财务室的同志告诉我,党委的人正在人事处的办公室开会。那会儿我正心情不好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去了人事处的办公室。推开门一看,满屋子都是人。经过“文革”的那件事,大家都认识我了,说:“哎呦,崔师傅来了!进来,进来嘛!”我说:“你们开会呢?我有点事……”党委书记说:“有事你进来说嘛,正好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会儿。”说着就把我拽进去了。

我把我的家庭情况登记表交了上去,又把我的想法说了一下。大会议室有人说:“老崔人挺老实的,因为分房子的事他都让了两回了,家里住得确实困难。现在他快退休了,这房子怎么也应该分给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