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战士们已能熟练地掌舵、摇橹、划船,自由航行在大海上了;有的还能识别水情、海情、潮汐,辨别风向、暗礁等,这就为渡海作战提供了重要物质保障。我们深入采访了他们的事迹,先后写出《勇士们变成了舵手》《水手们和“家”》《船工与水手是一家》等通讯报道。
部队经常在海上演练航行的队形。有一次,我随部队在海上训练,那是一个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上午,船队向金门方向开去。突然,一架敌机从金门方向飞来,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营长命令大家作好战斗准备,战士们都子弹上膛,当敌机俯冲下来时,战士们一起开火,迫使敌机掉头朝金门方向飞去,战士们欢呼胜利,演习变成了实战,大家都很高兴。我将这个插曲,写成一篇练兵小故事:《敌机配合我们海上演习》。
1950年5月,何沁于金门前线
另外,我们经常奔波于大嶝岛上,进行采访,先后写出《海洋上的侦察兵》《大嶝岛上的哨兵》等通讯,报道活跃在海防前沿的哨兵和侦察兵们的事迹。哨兵们面对金门和大海,不顾风吹浪打、日晒雨淋,日夜警惕地守卫着海防。侦察兵在夜幕掩护下,划着小木船,渡海夜探金门岛,摸清敌人的前沿工事,为我军尔后登陆做准备。他们的事迹都是很感动人的。
从陆地到大嶝岛上要经过一个五里多宽的海沟,这里涨潮时一片汪洋,退潮时才露出泥沙石子地,可以徒步涉水而过。由于船只很少,我们来往于陆地和大嶝岛之间,基本上是等退潮后徒步涉水而过。战士们来往也是如此。
有一天,31军山炮5连1排接到紧急命令:要他们连夜将一门山炮移到大嶝岛上前沿阵地去,这是一尊日造“四一一式”山炮,重1200多斤,既不能用船载,也不能车拉、马驮,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山炮拆成零件由人扛和抬。即使这样,有的零部件也是很重的,滑板200多斤,可以想像肩负如此重的东西,走在泥沙石和到处是海蛎子壳的水路上,是何等的艰难。但是,我们18个英勇战士,依靠坚强刚毅的意志和毅力,克服种种困难,硬是靠肩扛手抬,把山炮移过海沟,按时架在大嶝岛的前沿阵地上。这一事迹令我们非常感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们当即写了《抬着大炮越过海》一文,报道了战士们的英勇事迹。
我们的采访活动是很紧张的,但也是很愉快的,全组同志相处得很团结、很融洽,领导也很民主。有关报道选题、文章写法,以至于文章标题等都经过全组讨论,集思广益,从而充分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使我们的报道工作有声有色,又尽可能做到准确。例如,有一次报道两个机枪射手开展射击竞赛的故事,文章写成后,对于如何确定标题,大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有的主张标“一次革命竞赛”,但有同志认为这样标题太一般化,被否定;有的主张标“针尖对麦芒”,但又觉得这样的标题有个人英雄主义味道,也被否定;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标“不分胜负”。关于文章署名问题,我们没有用记者组的名义,大多数是署全体成员的名字,名字的顺序是不断变化的,不执笔的摄影记者也署名,组长王竞的名字大多数情况下署在最后,开始时署全名,如:吴慈生、马格、何沁、王竞。后来,大部分文章署名简化为:格、沁、生、浩、竞,或兵、格、沁、浩、竞,(生或兵即吴慈生简称,浩即摄影记者郭秀浩的简称)等等。现在很难根据署名情况判断出文章是谁执笔的。
何沁和其他记者组的同志们写的部分报道文章
在新华社十兵团分社
当时,我们都是抱着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报道敌前练兵的。在采访空暇,我们站在海岸边或大嶝岛上,眺望金门,望着古宁头那个曾经激烈鏖战的地方,想着长眠在那里的战士们,心中很沉重,有说不出的滋味,由此也更感到练兵的重要和迫切,以及我们新闻工作者的重任。
我们还经常利用闲暇时间交流思想和采访心得。有一次,我和吴慈生(吴兵)一同在大嶝岛采访,晚上住在老乡家里,一人一块门板,相对而卧,月光照在屋内,洒在我们身上,我们谈思想、感受,谈过去、未来,东西南北,海阔天空,直到进入梦乡。
1950年6月2 5日,朝鲜战争爆发。7月,美国宣布出兵朝鲜,并武力霸占中国领土台湾,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10月,中国政府做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开赴朝鲜,协同朝鲜人民军作战。这样,形势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军任务也有了变化和相应调整。
由于形势、任务的变化,我们记者组也结束敌前练兵报道任务,奉命调回。回报社后,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是到兵团教导大队去采访。在教导大队轮训的干部,主要是各军的连营级干部,少数是团级干部,他们大多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从残酷的战争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我在采访的同时,也帮助整理他们的历史档案材料,从中了解到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一些共同特点:出身贫苦,阶级觉悟高,身经百战(有的参加过上百次战斗),战功累累,受伤少则几次,多则几十次,再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甚至没有文化,年龄一般在25岁左右,他们是我党我军的宝贵财富。在新形势下,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出路:一是经过学习,进一步提高军事、政治素质和文化水平,继续在军队中发展;二是复员转业,支援地方。他们的经历使我不由得心生敬佩并不胜感慨,军队和战争真是锻炼人、出干部的大学校、大课堂。
再一件事是,报道和平运动签名。1950年5月14日,在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大会委员会的主持下,北京市举行和平运动签名大会。接着,这一运动迅速扩大到全国,全国工人、农民、解放军、知识分子踊跃签名,十兵团指战员也开展了签名运动。对此,我写了一篇报道,主要根据兵团直属机关的签名情况,推及说十兵团广大指战员都签了名。领导看了稿子后对我说,新闻要特别注意真实性,要有根有据,不能想当然,不能“客里空”(“客里空”原是苏联话剧《前线》中的一个戏剧人物,因写假新闻而成为假新闻的代名词)。我到宣传部做了核实和改正。这是我在新华分社上的最后一课,懂得了什么叫“客里空”。
不久,十兵团新华分社撤销,有的同志留在《解放前线》报社,有的同志另行分配,我下部队。这年年底,我背起背包,奉命到28军84师作战科报到,接受新的任务,由此我的生活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28军84师司令部作战科
1950年年底,我被调到28军84师工作。在84师,我的工作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即:先在司令部,后在政治部。
1951年,何沁于福建连江84师
1951年,我在师司令部作战科任见习参谋,直到年底。
为什么把我这个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分配到作战科任见习参谋?我想:大概是因为当时的参谋人员大部分是从基层的连营干部选拔上来的,有实战经验,但文化程度一般不高,不能适应新形势发展的要求,有的需要进军事院校学习、提高;另一方面,吸收一些有一定文化,但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充实司令机关,在实践中加以培养提高,解放京、沪、杭后,部队吸收了一大批知识分子,有这个条件。我大概就是后一种人。
应当说,在作战科工作确实有利于较全面地了解部队、熟悉部队生活,对于我这个从没有接触过军事工作的人是有益的。我想即使我将来不能长期做参谋工作,也可以增加我对军队生活的实际体验和素材积累,有利于我将来以军事活动为题材的创作,因此,我很高兴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