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校门,壮丽而充满文化气息的建筑使我震撼。学校的待遇更是让学生惊喜,国家为留苏学生提供了优厚的待遇。考到北大、清华的同学助学金是9元钱,而我们则多达15元。交完12块钱的伙食费,还能存下3元钱零用。我们犹如生活在天堂一样,鸡蛋炒米饭、肉包子、大米粥都可以管够,与家里的伙食相比简直天上地下。初到预备部,我一顿吃过16个包子,喝两大碗大米粥,感觉特别幸福。寝室为上下铺6人间,宽敞的寝室,室友们都特别友好,谈天说地互相帮助,第一次住宿舍使我觉得很新鲜、快乐。
食宿都安排妥当后,学习俄语也就进入了正轨。留苏预备部根据学生的俄语水平分班,例如上海的学生几乎都不认得俄文字母,所以在低级班;青岛等地在高中学过俄语,有俄文基础的分到中级班;俄语比较好的东北学生,分到由苏联老师授课的高级班。
我属于中级班学生,师从国内的俄语教师。教我们俄语的女教师陈不同,年轻有活力,教课认真,学生跟着她积累词汇、学习语法。学俄语最难攻的就是语法,格数要变、人称要变、动词的尾数也要变。虽然我高中时学过俄语,但那些仅仅是皮毛,若想在苏联生活学习,需要掌握的内容就多了。我学语法完全靠死记硬背,并且勤于练习,没有其他技巧。每当下课,便与同学们一起朗读课文,在朗读的过程中互相纠正错误。
回顾在北京学习俄语的时光,还有一件特别的事与一般学校不同,就是学校要求即将留苏的学生必须学习跳交际舞。苏联的大学生都会跳舞,校园里类似的活动也很多,这样做是方便中国留学生与他们融为一体。跳交际舞让我感到新鲜,同时也感到不适应。记得老师在俄语学院东边的露台上演示,同学们在大操场上练习。一开始踩鞋、踩脚的情况时有发生,我们一个步伐,一个动作,一点一点地掌握,通过练习和磨合,终于将“任务”完成了。
前往莫斯科
1956年8月,出国前的暑假,同学们都纷纷回家探望。我回到山东老家,与父母兄弟、朋友、老师、同学们相聚。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在家停留多长时间,我便整理行装,与家人告别,返回北京。
留苏学生出发前,高教部举行了欢送仪式。现在的北京展览馆,当时名为“苏联展览馆”,当时的教育部长杨秀峰为出国留学生讲了一席话。杨部长讲话的大意是“苏联是老大哥,中国学生到苏联要好好学习,学成后归国建设祖国”。俄语学院的政治辅导员还特意说:“你们到苏联学习一定不要谈恋爱,尤其不能与苏联女孩谈恋爱。”回想当年许多学生都违规了,因为正值青春期,男女生一起读书,难免会产生情愫。留苏期间,我与同班同学叶文秀,两人互有爱慕之心,心里萌生了爱慕之情,但没敢公开。
1956年8月14日,留苏学生登上开往东欧的火车,大约两周后抵达莫斯科。因为留苏学生乘坐的专列要给正常行驶的列车让道,行驶速度非常慢。虽然我们乘坐的专列车速度慢,但车内环境十分好,列车上全部为卧铺包厢。火车行驶到满洲里换轨,车厢里的列车员全部换成了苏联人,餐车的食品也不例外。火车换轨之后,因为不习惯苏联奶酪、香肠、肉等为主的饮食,同学们都不在餐车吃饭了。在列车上度过两周并不单调,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尤其在穿行西伯利亚大森林时,我们看到了许多美丽景象。如今我脑海里还能浮现出那一望无际的白桦林。
到莫斯科时各学校早已派人前来接站。当时莫斯科水利工程学院派了一位留学生学长到火车站举牌子迎接。接我们的就是学长张芗(xiang)兰,他的爱人叫黄颖,也是留学生,1959年毕业回国后分在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农田水利化系工作。我到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报到看见黄颖很高兴:“原来这儿还有我们的老同学!”因为张、黄两地分居,后张芗兰也调到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工作,可见我们真的很有缘。
先过语言关
国家为留学生统一调配学院和专业。因为以前在国内教育中,“共产主义”的释义中有一条就是“苏维埃+电气化”,所以我很想学水力发电,为国家走入共产主义献身。莫斯科水利工程学院有三大专业:水力发电、农田水利灌溉、水利施工。我能够被分到莫斯科水利工程学院学习,也算圆了我的心愿。到莫斯科水利工程学院一切安排妥当后,已经临近开学。学校为留学生分了班,并且安排老师与学生见了面。我和后来成为我的爱人的叶文秀都被分到农田水利灌溉专业。
当时莫斯科水利工程学院的主楼
和同学们在主楼前(左二是我)
学校特别照顾中国留学生,我们的宿舍一律为2人间,我与一位叫尤拉的苏联同学做室友。尤拉是个善良又优秀的人。
在学校里的第一年,掌握语言是很难的一关。正式上课后,我非常积极地坐在第一排听课、记笔记,但自己却什么也记不下来。老师讲完课,我们甚至连黑板上画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下了课我抓紧抄录尤拉的笔记,跟同学交流学习。听不懂课的现象到一年级下学期有了好转,语言流利了许多,俄文教材也可以看懂了。
当时能帮助理解课程的资料很少,有些辞典和字典里的词汇不专业,有些水利专业词汇压根没有。学校给留学生发了一本《土木字典》,里面的水利词汇也不多,遇到自己实在无法解决的难题,只能向上届的学长请教。
再就是生活上,中午在食堂吃,放学以后都是自己做饭,去商店买东西时也可以和售货员交流几句。厨房有煤气炉,买个面包或者肉饼,再买点香肠、洋白菜,煮锅面条,这就算一顿丰盛的晚餐了。借这个机会还可以和苏联同学对话交流,增加一些生活用语。
大学一年级,留学生学政治经济学、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科目,因为有高中的基础,我学这些科目相对容易,并且借此慢慢熟练了词汇。大学二年级开始学一些技术性的课程,例如测量、地质等,它们虽不属于专业课,但词汇变得复杂多了,我们的语言水平也在不断进步。
刻苦不含糊
留苏的中国学生学习都十分刻苦,放学以后不是在图书馆写作业,就是在教室看参考书,回宿舍吃过饭还接着学习。我们有共同的信念:一定要刻苦学习,不让祖国失望。苏联老师和同学也都十分佩服中国学生的刻苦精神。
在课堂上,右起叶文秀、我、尤拉
因为中苏学生刻苦程度不同,自然成绩也不同。尽管中国学生听课困难,但我们考试成绩都是4分、5分,而且绝大部分是5分,并非苏联老师刻意给我们好成绩,而是中国学生都有一种使命感,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我们来到经济与工业发达的苏联,置身于繁华的大都市,莫斯科的确给人一种美好的向往,但我们并没有放任自己游玩,反而放弃了游玩。我们去红场游览,是为受教育,去博物馆参观同样是为了学习。
大学三年级时,我们开始主修专业课,农田水利专业主修的课程有水利土壤改良、水利工程建筑和水利施工等,我对这些课程特别感兴趣。苏联的大学每年都会安排学生参加实习活动,大学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学校曾安排我们参加地质实习与测量实习,同学们背着仪器深入乌克兰的农村。大学三、四年级,我们还到水利施工的工地实习了两次,工地的拖拉机、推土机、吊车对大家来说很新鲜。学生可以开着拖拉机、铲车到工地上修大坝、修水渠,这些实习活动对我们都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