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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路=坎坷+精气--孙金世回忆录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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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老农感动至今

1964年,学校安排我带学生到顺义和密云待一段时间,帮助顺义搞水利规划。我们没有参加“四清运动”,而是老老实实搞水利规划。我在顺义大孙各庄待了很短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密云县有一个项目上马,密云水库要搞盘山渠道、扬水站等工程建设,所以上级又把我调到密云。有一部分学生留在大孙各庄,继续帮助村子搞水利规划、农田灌溉。

1958年密云水库建成,1964年水库的蓄水工程竣工,但灌溉设施还不完善。我带着一部分学生住在水库附近的猪场,修渡槽、修扬水站。回忆那段往事,不禁感叹学生们真能吃苦。密云地区多为山路,从一个站点到另外一个站点靠两条腿,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当时密云的倪县长很善良,他看我辛苦,想借给我一辆自行车,我没有接受,而是与学生们同甘共苦。工作和生活的磨练使我们师生受益匪浅。

当时出行均是徒步,我们戏称是“坐11路”,能有一辆自行车代步真是幸事。有一年我借了了一辆公车,载着行李和一位体弱的女生,行驶在不足一米宽的渠顶上,望着渠道中清澈的流水,真是险哉!

1961年至1963年,虽然困难时期已经过去,但人民生活依然艰苦。我们在学校每天吃玉米面、地瓜面,很少吃白面、大米。地瓜面馒头黑乎乎,虽难看却很甜。有时食堂用地瓜面为师生做饸饹、面条。到顺义、密云的农民家里,特别到密云的山区时,我们完全理解了老百姓的生活有多艰苦。那里几乎连棒子面都接不上顿。可无论到了哪一家,大娘、大嫂都非常热情,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招待来客。农民待人真诚,宁愿自己吃苦,也对客人热情,他们的品行令我十分感动。

密云、顺义、通县属于北京郊区,我与学生下农村向贫下中农虚心学习,接受农民再教育,感受到基层人民的朴实。因为上级要求下乡干部每天到不同的农户家里吃派饭,所以我与学生拿着粮票到不同的老乡家中吃饭。记得在密云时,我到一位大嫂家中吃饭,热情的大嫂压了杂和面饸饹,并为客人做了几个菜。我们吃饭的时候,大嫂的孩子在炕上拉了泡屎,大嫂随手抓起一只碗扣在了屎上。大嫂的举动完全出于对我们的尊重,也是下意识的举动。虽然看在眼里,但我们不能嫌弃她。我始终认为农民的朴实和待人的诚恳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但贫穷产生陋习,从根本上讲我们应该帮助他们脱离贫困,建立良好习惯。

从1961年回国到1966年这一段的工作主要是带学生毕业设计、实习,漫山遍野地测量,搞地质、土壤实习,扛着个背包到处跑,我觉得很愉快也很自然。现在的年轻人也需要这样的磨练,才能获得一些真正实际的经验。

积极入党要求进步

1965年6月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预备党员。当时学院很少在青年教师队伍里发展预备党员,因为组织重视留学归国的年轻人,所以从我们当中培养党员。

我留学时忙着学习,党组织也不发展党员,所以入党的理想没有实现。回到祖国参加工作第一天,我开始向组织写申请书。政治方面,我以平和的心态面对,工作上严格要求自己,及时写思想汇报,心里的话、想法随时与党组织交流。1961年至1965年,我一直坚持向党交心。1960年到校的青年老师中,我是第一个入党的。文秀1966年3月入党,当时总支书记在政治、业务等方面更重视她,将其作为重点教师培养。

“文革”伊始

汹涌而来的“革命”浪潮一波又一波,我们只能勉力支撑,再没有当年的豪情壮志。秉持为国家为人民的想法,尽力在混乱的形势下,保持自我的清醒,也尽力不去做“墙倒众人推”的角色。回望过往,我想,如果没有“文革”……

“文革”运动席卷中华大地时,我正带着学生下乡实习。为了研究如何更好地利用密云水库的水资源优势灌溉周围的农田,我和学生们吃住都在郊区的一个猪场里,专心为毕业做最后的冲刺,对外面的形势我们根本无从了解。

不能不说的是那里的住宿条件,一边是猪圈,另一边就是猪场工人们住的房子,也是我们住的地方,仅仅是一墙之隔。刚到那里的时候,一天到晚身边弥漫着浓浓的猪粪味,起初还很不适应,渐渐地竟然到了久闻不知其臭的地步。

我们的任务是将水引入农田灌溉。密云水库的水位很高,盘山水渠高于农田,按照传统的方法即可将水直接顺势引流下来。可大水漫灌会造成水资源的浪费,而且还很有可能造成山地的水土流失,这就意味着,我们在灌溉农田的同时还要防冲刷,保护土地。面对这样的情况,依据我在苏联学习的知识,我提出应采用更为先进的喷灌技术,一来可以少浪费水,二来将水用管道直接引到农田里,通过喷头自压灌溉,无须消耗动力,也能发挥最大的效益。

在当时我提出这样的想法,只是教学与实践的结合,国内还没有人研究此项技术。我和水利系的其他教师带着学生也只是在实验阶段。但在实践中,我依然受到了批评。水利系一位不懂技术的主任直截了当地说:“土洋结合,以土为主!小孙搞修正主义,崇洋媚外!”批评过后,我只能停止试验。直到这时候,我也才意识到运动的风暴即将袭来。虽然闭塞的交通和通讯渠道减缓了我们获取信息的时间,可人们高涨的运动热情和敏锐的政治跟随,还是将“革命”形势推广开来。

“五一六通知”下达之后,我立即被召回学校。听到“停课闹革命”,我的第一反应是服从组织安排,其实并不知道闹革命的原因。回到学校一下车,眼前一片混乱的形势,学生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已经停课,满校园的“打到走资派”、“批判反动学术权威”、“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大字报。

“修正主义苗子”

回到学校后我才了解清楚社会上以及学校里的实际情况,也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留苏的老师是逃不脱“修正主义苗子”等这样那样的帽子的。

在毛主席“造反有理”思想的推动下,学校里的热血青年们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革命”浪潮。因为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靠近清华、北大、北航、地质学院、北师大,受到高校造反派“五大领袖”[②]的影响,我们学校的“造反派”也比较激烈。几乎在任的领导、老教授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学生们年轻无知,分辨不清事物的好坏,他们往往凭借一个细节就判定人的好坏。比如批斗某位教授时,只问他:“你是教电工学的教授,能给我们演示接线头吗?接不好,你是什么教授啊?!”抓住了这一所谓事实,就扣上大帽子,往头上浇墨水,轮番批斗,一系列的惩罚措施随之而来……还有当时我系一位重点培养的教研室负责人,被惊吓以致精神失常。诚然,教授也应掌握实际运用技能,但那些有辱人格的做法,绝对是不可取的。

同样让我不能理解的就是,我们这群为了国家出国留学的人竟然大部分都被定为“走修正主义路线”、“修正主义苗子”。国家派学生到苏联学习先进的知识、技术,主要是自然科学,希望学成回国后能为国家工业、农业、服务业的建设和发展贡献力量。谁知,正当我们铆足力气,准备大干一场时,却成了“修正主义”。更有一点让我难以释怀,回国后组织曾要求我们与苏联同学老师保持书信往来,以介绍中国的情况,宣传中国的政策。此时却拿出我们的书信,作为“与苏修沟通,为苏联通风报信”的证据大肆渲染,引导学生揭发批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