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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拾痕--石永义回忆录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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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初小还是高小,每天上学我都是和同学朋友结伴而行,其中包括我的侄儿。我们三五成群相约一起走,早上去,中午回来,午饭后再去,下午回来。相比较初小而言,高小离家要远一些,那时候有些地段已经有马路了,我们就在路上边走边滚铁环玩。其间要经过第21兵工厂职工宿舍,这在当时是重庆比较大的一个工厂。我们上下学要路过该厂的职工宿舍,有时候要受这些职工孩子的气。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他们厂子的人,经过那里的时候,有时候便要欺负我们这些小孩儿,因此我们每天经过的时候都会把铁环收起来,偷偷地赶紧走过去,怕他们听到铁环滚动的响声后为难我们。

 

上小学时的石永义

父亲病逝促我成长

抗战后期,父亲为挣钱养家重新回到重庆城区经商。但此时的生意已大不如前了,父亲回家也从坐滑竿(竹子制成,需两人抬着走)转换为步行。父亲在重庆经商时得了病,后病情加重就回到老家养病。那时请西医是很费钱的,住医院更住不起,我们只好从重庆城区请了一位较有名气的中医来看。知道父亲患病之后,我突然懂事了许多,父亲吃药的时间到了,我便主动给他端过去,其他事情我也都帮着做。

父亲病了半年左右,大约在1945年7月因癌症去世,那时我才12岁。父亲走后,家中少了顶梁柱,至此,我再也不能感受到父爱了。同时,我也深深体会到,今后更加要发奋学习了。父亲病逝给了我沉重的打击,在痛苦中,我的心智渐渐趋于成熟,有了更多的责任感。

父亲去世后不久,便有人来给六姐提亲了,双方觉得都还满意,后来便结婚了。六姐时年18岁,六姐夫名叫游俊良,他父亲是在重庆储奇门经商的药材商人。七姐则尚差一年高中毕业。

1946年,六姐石永芳(右)、七姐石永兰于重庆留影

埋头读书的三年

1946年,我高小毕业。因我初小及高小时成绩都不错,故而报考中学时还是挺有信心的。出人意料的是,我报考当时重庆较为有名的几所中学,如南开中学、市立一中、树仁中学等时,屡屡失利,都落榜了,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至此,我面临着不能升学的困境。当时我六姐的同学熊树慎在西南中学当老师,而这位老师的姐夫是该中学校长,六姐对我说:“要不你去西南中学吧,那学校也不错。”经介绍,我便入了该中学。

初中一年级时的石永义

西南中学位于长江南岸,从家中出发,需先过嘉陵江到重庆城区,再到储奇门(我六姐家住地)坐船渡过长江,到海棠溪上岸后再走四公里便到了。西南中学校长姓雷,后来得知他是国民党重庆市的参议员。抗战期间重庆为陪都,全国各地的许多知识分子都到了这里,其中许多抗战胜利后也没有回去,所以,重庆各中学当时的教学质量都还不错,西南中学的教师水平也是较高的,其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位语文老师,他叫牟文炳,是巴县人。上中学后,由于我学习比较努力,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这让我重新拾回了信心。

我在西南中学上学时住校,平时除了学习基本没什么其他活动,锻炼也少,不过在此期间我倒是学会了游泳。当时学校最初没有游泳池,但是附近有个池塘,我们几位同学常常偷偷去游泳。其实母亲是反对我游泳的,但我住校,家人也管不住我。当时国民党已经发动内战了,人民的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其中让我们感受最深的就是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上中学时,家里为筹措学费,需要变卖家中粮食,我的生活费则主要由住在重庆市区的大姐和六姐接济。两位姐姐对我很好,常给我零花钱,我也一有空闲便到她们家中去玩。由于物价飞涨,便出现了如下荒唐的情况。姐姐们刚给我零花钱时,可能那钱还够一个月用的,可一过河到对岸,买船票一次就花完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感到非常恐慌,因为猜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当时大姐做的是米店生意,主管出纳,我就把从小攒的压岁钱存在她那里,没想到由于通货膨胀,多年储蓄的钱简直是一文不值了。当时甚至原来可以买一头牛的钱,最后只能买一粒米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学生的心里日益积下了对国民党政权的不满:怎么能够这样呢?人民怎么生活啊?

上初中时的石永义

黎明前的革命洗礼

初中毕业报考高中时,我打了一个翻身仗。当时重庆著名的中学很多,比如南开中学、市一中、清华中学等,但当时我对这些中学已经不作考虑了,因为家境日益窘迫,无法交纳高额的学费。后来,我报考了四川省立第一中学和四川省立高级工业专科学校(后文简称“省高工”),因为是省立院校,有很多补助,学生自身可以花较少的钱。考完之后,我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后来看榜的时候我是从后往前看的,结果看了许久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很紧张,没想到,我考上了省一中的第一名。我同时被两所学校录取了,但最终选择了省高工,因为这所学校是免学费的,只需自己出一些伙食费就行了,而普通中学还需交一部分学费。

1949年上半年,国内形势发生了一个大变化。当时淮海战役已经结束,国共举行和谈,学校则是掀起了几次学生运动,许许多多的高等院校学生、中专及普通中学学生通过学生会组织联合游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去西南长官公署(西南地区国民党最高机关)游行请愿,期间喊了多次反饥饿、反内战的口号。这段时间,我感受到了浓烈的革命氛围,可以说我在此期间经历了一场革命的洗礼。

在省高工读了一个学期后,我于1949年9月考入沙坪坝国立中央工校电机系,并继续参加以重庆大学为首的学生运动。之所以在省高工上学不久便转入该校学习,一是因为这所学校规格较高,属于大专,而且经费也不比省高工贵;二是当时招考的自由度很大,允许我去考试。在国立中央工校念书时,有几首革命歌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一是《山那边好地方》——山那边即指解放区,其二是《你是灯塔》,其中灯塔指的是共产党,我还依稀记得几句歌词:“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此外还有《团结就是力量》等等。我们还于某天晚上在重庆大学看过话剧《日出》,所有这些,都是对我心灵的洗礼。此后,我更加痛恨国民党了,觉得国民党该垮,并在心里默默地迎接共产党的到来,迎接革命的胜利,盼望重庆早日解放。在重大的游行中,学生们甚至喊出了“国民党快点垮,共产党快点打”的口号。

重庆解放时,我在沙坪坝中央工校亲眼见到了解放军从我们学校旁边经过。当时同学们都想加入到革命队伍当中去,我也不例外。后得一机遇,我报考了四野镇江青干队,录取后,通知我带简单行李到重庆青木关报到。当时我是瞒着家人报考的,因为她们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阻拦我。走的当天上午,我在宿舍收拾行李,因为下午就要去报到了,而且我还因此没去参加学校的活动。就在我刚整理好行李之时,六姐突然闯了进来。她看见我背着行李,心里很是疑惑,我见瞒不住了,便老实交待:“我要去参加革命了。”她听后便阻拦我,继而哭了起来,说:“你看,家里只有妈妈,她那么大年纪了,我又得了肺病……全家都要靠你了,你走了妈妈她们怎么办?”当时六姐已经身患肺病,身体状况很不好(1951年春,她便因肺病去世了,留下两个孩子),看着六姐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一下子便心软了,而且当时我的革命意志还不是很坚定,所以,我放弃了这次参加革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