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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情真--史之本回忆录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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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出了个坏主意,坐环形的无轨电车,往大东关那边去,进园里一看也没什么人,树都高,够不着。后来就走到一个地方看树挺小,好像刚刚有枝什么的,就说这个挺好,砍这个吧。树林的里头有一个小洋房,红顶子,白房子,周围都是篱笆墙,我们正砍着的时候,就看见从红房子里出来几个年轻的警察——日本时期警察的服装都挺讲究的,特别精神,都是中国警察日本受训,他们三步两步就跳过围墙来逮我们。我们把斧子扔了就喊快跑,小孩腿快,可是那时候我们都穿棉袍,没穿制服,外面套的大褂,里头还是棉裤棉鞋,当时又下雪,跑到尽头就是河。那个季节,河里都是一块一块的冰流动着走,我们也顾不得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都跳下了河,踩着冰走,当时吓得都没有感觉。也不知道谁带的头,都上去了。到对岸就有点明白过来了。这边警察说:“别跑不抓你们。”一上岸,我们都湿了半截,几个人坐在地上哭,觉得委屈。

碰巧对岸是医科大学,没有院墙,就在公园里边。当时大学生下课了,穿的都是便服挺神气的,有的回家,有的回宿舍。一看我们五个像难民似的,都过来问“小妹妹怎么了?”我们说是警察追我们。他们抬头看见对岸的警察还傻乎乎地站着,这些大学生就骂警察:“真混蛋,他追你们干什么。”我们就哭着说事因为砍树,他又问“你们砍树干什么?”我同学说是省教育厅的领导来视察学校要用的。后来从人群里钻出一个人,是我表哥,他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不住校,这时下课要回家,看到我就叫我小名,问我“你来干什么了?你怎么这么狼狈?”我也不看他,我还哭。他说:“别哭了跟我走吧,上我家去。”我们就一个个灰溜溜地跟着他回家了。

他妈妈是我的后姨,他爸爸是举人出身,是哈尔滨师范学校的校长,后来退休了在家。我表哥挺有礼貌地说爸爸我放学了,你看谁来了?他爸说谁呀,怎么这样呀。他看我们这样也乐了,就说去你姨那屋去吧。我表哥那时候一个人住三间房,我姨就在炕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呢,她下地一看,说这怎么这样呢,再看外头几个,比我还狼狈。那时候还生炉子,地板上还有木头的盘子,都怕烧着了。就说快进来,进去把我们的大褂棉袄都脱了,我姨给我们拿被子让我们盖着,说困了就先睡会。说这话也快中午了,我姨就上街去买菜。那时候我上四年级是满洲国了,还没有爆发太平洋战争,买东西还挺方便。我姨出去买了馒头、烧饼,还有熏肉,一盘豆制品,就这样炒了四个菜,弄了一桌子,熬了一锅大米粥,在他那屋让我们吃。我姨夫、表哥和两个孩子在另一个屋吃。我姨在厨房端菜来回忙,吃完了又上炕给我们盖被子,给我们把衣服都烤干了,弄完都下午两点多了。

这时候家里急了,老师那边也着急了,早上8点多出去的,现在午饭都过了,怎么还不回来?正念叨呢,我姨给我们雇了个马车,车钱也给了,就把我们拉回学校了。我们进教室就哭,老师说快别哭了,让校长知道了,还不得骂我,告诉同学们谁也不许说,说了让校长知道了,我这老师当不成了,这孩子要是淹死了,我还得去蹲监狱呢。说我怎么这么大胆,怎么带他们去砍树,斧子也丢了,回来也没办法还了。四年级我就惹了这么一出戏。

升学考试•聪明马大哈

 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我的学习成绩都是班里前五名,到高小是十名以内。从小学一年级到中学的考试我没有一次不交头卷的,性子急、粗心大意,我就不愿意坐那儿细细地想,答完了看都不看就交了。老师说你要坐着再看两眼,改一个能多几分。我说管它几名,爱多少多少。我三姐就老考前三名,回家以后,人家拿奖状拿奖品我就没有,我就一年级得了一回奖,我三姐年年有奖状,我爸就老说我。 

我考试那天,还没去考,家里就给我包芹菜馅饺子,天不亮就悄悄地给我煮上饺子了。我两点钟就起来了,我同学来找我。我们家里给煮的饺子,那时候还有个老妈,没给吃。那天真冷,下着大雪,路很滑,我们俩就跑到学校去,到了以后才发现校门都还没开。学校校门不高,我们俩就翻门进去。进去以后黑黑的,后来看校门旁有个门房,里头住一个老工友,我们就敲人家窗户。老头睡觉呢,被我们敲醒后披着一个大的羊皮破棉袄出来,说:“干什么你们俩,这么早就来了。”我们说:“怕迟到了,我们考试来了,能不能找个屋给我们打开,让我们待一会儿啊?”他就拿着钥匙,把门一开让我们俩进去,里头暖气都不烧了,就只烧炉子。我们就在那儿背书,背到四点多钟,也没有人来,后来熬到五点多钟,老头弄了柴火挨屋烧火。 

八点考试,我们进考场后,心里很紧张,大家都挨着大玻璃窗一排一排地坐着,怕抄小条。我三姐那时在二高,她带着好几个同学在大玻璃窗外头看着我,意思就是你不会就告诉我。我三姐那时候在二高三年级,小学时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我三姐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前三名。第一科考的是数学,其中一个工程问题要画图,我怎么都弄不过来,其它都做完了,自己检查也没什么问题。我姐姐说:“你把这个卷子抬起来。”后来我灵机一动,就给写上了。出来时我姐姐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就告诉她,还行吧。接着考了日语和作文。小学也没有学习物理、地理,第二天又开始考体育。我体育不担心,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体育和文艺,爱唱歌,爱上音乐课。

体育考了跑步、背沙袋、跳箱、跳木马、攀杠子。高低杠我像猴一样爬,够不着也得上。我体育好,后来我在部队里当兵体育也过硬。考完体育就是日语口试——用日本话说日常用语,简单地问你家有几口人,小学时我这些都没问题。

考完20天以后出榜了。那天天气很冷,我害怕不敢去,担心没考上怎么办?后来一看榜上有我,还真是高兴,后来就回家了。

悲惨故事•乱世幸运儿

 满洲国日本统治时期,我们半夜睡觉都是灯火管制,不能点灯。红布里子黑布面的窗帘,多热的天开纱窗也得拉得严严的,灯泡都得上漆。做个作业特别黑,所以我们吃完晚饭就赶快写作业,晚上一黑天也不点灯都上床躺着去。半夜都睡得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么黑就听见外面摩托车的响声,大灯泡亮的闪的又来抓人了,什么人都抓,我们那条胡同几乎家家被抓。就我们家没被抓,因为我妈我爸老嘱咐我们不能胡说。

有个邻居是考上长春的大学生,那时候长春离沈阳300多里路,他放暑假回来,没人知道他被抓走了。第二天,他妈也急了,到处打听,说是半夜里来了好几辆摩托车把他给扣走了。后来去了几天给放回来了,说看了反满抗日的书所以被抓了。

我们斜对门管粮食的,满洲国还是汉奸的采食,半夜里也被抓走了,他是把满洲国的粮食贪污了还是接济谁了,可能有点政治背景,也是去了一个多月才回来,回来以后人被折磨得不像人样儿了。

还有一个被抓的是发生在大白天后院。那孩子两岁感冒了发烧,他妈就拿小奶锅煮了一锅的大米粥,一个鸡蛋。结果那孩子吃完饭胃不太舒服,他姐姐也不知道,就抱他上胡同口小铺买两块糖吃。买完糖一出门口,孩子一见风,加上胃难受,一口就吐出来了,把一摊大米粥和鸡蛋都吐出来了。这时过来一个穿大马靴的男的,带着黑尼子帽,是特务的打扮,看到吐的一摊大米,就问这个孩子是谁家的?说你们家哪儿来的大米,你爸爸干什么的?“我爸没有工作”,那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