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检查完的时候,都有小孩子不愿意,他们就会骂我,“你有什么权利?你写我坏?”每每这个时候,老师看到了就会不愿意了。那个时候老师都打人的,就是扇嘴巴子。老师看到他们欺负我,就会边打他们边骂,“还是你不干净不卫生啊,你要是干净,他能给你写坏字么?是我叫他写的……”
那时候的课余生活是很单调,平时也就是组织他们跑跑步,我给他们喊号,领着他们跑。要是升旗的时候,我就去升国旗,他们就唱国歌。那时候不叫少先队,叫少年队,或者红小兵,是后来才改叫少先队。我当时是全村学校的大队长,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我哥哥上学,就是玩儿。他比我大5岁,可是之前也一直没去上学,都是我父亲在家辅导的,就是写一些毛笔字,所以我哥哥只比我高一个年级。
乡里的干部那时对我也特别好,还记得开地主会的时候,总是母亲去开。当时乡里的干部就提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会说些什么,既不打也不骂,还让我告诉我母亲别害怕。
挑起生活的重担
——生活,让我过早成熟起来
过了没多久,我哥哥把老婆也一起接到教书的地方,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母亲,还有我的妹妹。哥哥的地都给我们留下了,所以农活特别的多,我和母亲都很辛苦的劳作,还求我舅舅一起帮忙干活,他帮我们请了别人来耕地种庄稼,我们来收割,非常的累。后来我嫂子生第一个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就被送到母亲这边来,他们认为在我家有田地,所以心安理得,觉得自己回来吃回来喝,都是应该的。可他根本不去想想,是谁在种地,那些吃的都是谁种出来的。我母亲照顾他老婆半年多的时间,他们才肯回去。
嫂子坐月子的时候,母亲给她买五斤多的大草鱼,她一顿就吃完了。我妹妹当时才两岁,嫂子一口都不给她吃,嫂子的母亲当时也在我家,就在旁边说:“闺女别这样,给你弟弟妹妹吃点。”但她根本不给,我母亲对她那么好,她也没给我母亲吃过一口。我母亲还给她杀鸡吃,我和妹妹连口鸡汤都喝不上。当时我们去买盐买油,买煤油点灯,都得用鸡蛋换,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无论下了多少,她全都吃光,一个不给我们留。
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哥给家里寄来15块钱生活费,我跑去离我家很远的邮局取回来。我嫂子十分吝啬,把钱全部自己装起来,带着孩子在我家吃喝,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给我们 留。等她做完月子我把她送到我哥那边,她还说我们对她不好,说一针一线都占不上。她特别的毒辣,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嫌没占上我家的便宜,说我们坏话。我哥特别相信他老婆,第二天就把我给撵回来了,走的时候就给我一块钱,我到家得走100多里路,一块钱还不够我路上吃饭的。那时候我已经十六七了,就在路上买了一个烧饼吃,跑回家来了。
我嫂子非常的胖,而且不爱干活,特别的懒散。他们感情不好,有时候我哥也打她骂她,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就这么混着过一辈子。
每次到了收获的季节,哥哥就故意在我们把活都干完的时候才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晒麦子了。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这些,看到他们一家子四口人都回来了非常开心。但村里的人看不惯我哥一家人这样做事,都指责他。当时,农村到了收麦子的季节都要放假,学校里面也不上课,我哥早就放假了,但就是不回来。家里的地多,我和母亲每天带着小妹妹去农田干活非常的辛苦,我妹妹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邻居看到了特别同情我们,经常帮我们做一些农活。
收麦子的时候,我们得把麦子用驴运到晒麦子的场上,往驴身上抬麦架子时,我们娘俩抬不动,我三叔和附近的堂哥在旁边看热闹也不来帮忙,后来还是一个姓孙的邻居看不过去了,帮我们抬上去的。我哥哥一家人什么活都不干,还把老婆孩子放我们这吃住,在这种情况下,我和母亲体力不支,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我们入社挣工分了。但是母亲是小脚,别人每天挣12工分,她就只能挣4分,所以母亲又去给人家当保姆看小孩儿,一个月挣18块钱。
母亲住在雇她的人家里,我和妹妹在家。因为出身不好,干活就受欺负,同样干一天活,贫下中农12工分就给我10工分或者8工分,那时我身体也不行,特别瘦,干活有点吃不消,而且还总挨骂受气。当时入公社的时候,因为我们家住的房子大,村长就找乡里的人来了,他说,“你得住在小屋,这个大屋得喂牲口。”我当然不想走,但是那种情况就是“你不想走也得走,不走不行”。我们村有两个流氓指桑骂槐,有时用手指着我喊“地主羔子,不好好干活”,我反抗,他们俩就骂我打我,村长也不管。太受气了,所以我就特想找个别的工作。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欺负我,还是有一些人来帮助我们的。我们有些邻居,都是很好的人,经常来帮忙。老王就是其中一个,有时候我自修房子,他就会说:“兄弟我给你修,你别害怕,我给你修。”修完了连饭都不吃我们家的。有的时候我们家东西坏了,他拿着东西就给我们修去。还是好人多,坏人少,毕竟对我们好的人比欺负我们的人多。
农村会计
——那段痛苦而又挥之不去的记忆
五十年代,各行各业经常向村里要工人,我是地主出身,所以好多工作都不让我去,当时有个煤矿要在我们村庄招20个人,只要贫下中农,地主出身的人根本不让去,我就特别受歧视。
我哥哥开始时也不管我,后来,我嫂子和她孩子五口人入社了,嫂子带几个孩子,没法挣工分,每次都用现金买口粮。哥哥舍不得钱,就把我叫到他教学的村子里当会计,表面上还说是因为看我在家也挺困难的,母亲在外面当保姆,我自己在家也受人欺负,他给我找的工作,但实际上,是因为这样我挣的工分,就能给他们家发口粮了。我去了之后,他们家五口人的粮食都不用花钱,而且还分柴火。当时我哥哥一个月都40多元了。在1957年以前,一个月能有40多块钱工资也是很有钱了,可他就是这样抠门,根本不舍得花钱。
当时妹妹太小,我就把她送到了姥姥家,自己去哥哥那边工作了,那是1957年,我19岁。我在那边上班,吃饭的时候和我哥一家人一起。他们家里一个月炒菜超不过3次,每天我都要给他们做饭,吃一些咸菜之类的东西。农村买的小米都带壳,哥哥就用小米的壳去推煎饼,糠都在里头,根本不把糠去掉,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可以省下一些粮食。可是省下来的那些粮食,等再吃的时候,也就都不怎么新鲜了。我哥把那些好的粮食都单独留起来,他们几个自己单吃。
他那时候是吃国粮库的,有大米、有细粮,他买了以后就给他的孩子们吃。他把蒸好的馒头之类的食物放在厨房的门后面,用东西盖着。我一看就知道了,他根本不给我和妹妹吃。
到了秋天,分给我的粮食、地瓜我都给哥哥了,他们都很高兴,我很想念母亲和妹妹,就回姥姥家看看她们,村里给我六元钱当做工资,我拿着钱就回家了,呆了一百天。由于我姥姥也重男轻女,所以对我妹妹并不好,在我打算回我哥哥家的时候,妹妹坚持要和我一起走,因为很心疼妹妹,母亲在别人家当保姆,也不能照顾她,我就自作主张把妹妹也带到了哥哥家,哥哥嫂子极不情愿,给了我们很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