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在我毕业以后校长说给我找工作,那边日本来抓壮丁了,也会给你吃的,但是不让你回来,找工作的时候我跟父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父母不愿意让我当兵往远处去,他们说你一个人挺老远的还回不来,留下我们老两口怎么办?就考虑干什么工作。校长就介绍说:去医院工作的话不管是国民党来,还是哪个军队来,都是用的着的,不能受什么大委屈,也不会抓壮丁去招了兵。我父母一想的确是这样,就这么想的才去医院当的学徒。
辗转求学
1946年我小学毕业了,虽然校长保送我上中学,我自己也很喜欢上学,但是因为家庭情况,我还是辍学了。虽然上育才小学也收费,不过学费很少,一学年才一块多钱。上中学就贵了,所以我父亲不让我念了。校长说不行就保送你上中学,可是保送我念中学,我也不去。
那时候保送不像现在这样,挑学习好的学生保送,当时我学习就是一般,但是校长对我好,就让我上中学。当时是把我保送到现在的顺治门中学既南堂中学,在宣武门里头。现在那儿是不是中学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父亲说了:拿整钱好拿,零钱不好拿。为什么不好拿?学费是整钱,好拿,但到时候做童子军穿的制服,什么白褂子、黄裤子,要好多钱,这些都是零钱,不好拿,所以就没让去。
校长说那不让去,这几年的学习不都耽误了?校长就叫人每天把我锁在校长室。他把我锁在屋子里不白锁我,我还得接着念书,让我念《朱子格言》,就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这是头几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念、念、念反正天天去,除了礼拜六、礼拜天。礼拜六上教堂去礼拜,我就等于又上了一回六年级。过了不到半年,就换了一个姓任的校长。这回这个校长找我谈话说:得了,让你上课你也不上课,你上酒厂去吧,伺候税务员。
我就去了酒厂,是一个做葡萄酒的厂,到那儿伺候人去。给人端茶端饭,打扫卫生。做那个有很多空闲时间,没事回来又上校长办公室去,在那儿还得念书。就这么呆了不到三个月,我感觉不行,然后上西餐厅,是外国人开的,老是给他们端饭,那里也有法国人、也有英国人,后来有一回就把脚扎了。
那天下雪,当时我穿的不是现在这样的鞋,而是日本投降以后那些日本兵丢下的军鞋,捡他们的大靴子穿,然后让钉子把脚后跟给扎了。扎了以后我在家休息了很长时间,有一个多月,我就说不干了。西餐厅的厨师去我家找我让我接着去,我想那就去吧,这次去又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就学蒸窝头了。
医院学徒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当年为了父母为我的未来也是费了不少心,终于选择了医疗这个行业。在西餐厅里我学不到任何东西,任校长跟我父母商量之后,又把我介绍到了法国医院,到东交民巷找一个姓潘的,他在医院里面好像按现在来说是当秘书的。这个姓潘的又给开介绍信,介绍到现在的英子胡同口,叫妇幼保健站,在解放前叫人人医院,当时是私人开的。医院的院长叫方连玉,大夫叫陈锡黼。实际上他们是两口子,在长安街也开了一个医院,那个医院院长是陈锡黼,大夫是方连玉,俩人正好调换个位置。
我就在人人医院一直干到1949年,学徒学了整三年。去到人人医院当学徒还得签合同:合同期间要是不干活的话,每天要罚十斤小米。那时医院里面有大夫、护士还有大夫的外甥,他也是个医院大夫,还有一位护士姓胡,还有一个男孩子叫做王长生,这个人是住在黑山扈,一共这几个人。
我在医院当学徒其实也没学到什么,就记得三四十个药名,比如说刚刚开始学的阿司匹林,雷夫诺尔、碘酒等等。学了三年没学别的,就学了看孩子了!不是说学习给孩子看病,而是给院长看小孩。进来一个病人,大夫就得看病人去了,我不帮他看着孩子怎么办?
医院一个月给我开三块钱的工资,那时候还管吃饭,而且家里也不用我交钱,所以三块钱都是零花钱,完全够用。
不过当学徒都要受些委屈,我忘不了的就一件事,就是大夫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打完了我还在想我犯什么错误了?当时一想就觉得委屈,现在不想这个,想开心的事。
医院原来有个女的叫胡淑兰,她转到电力医院,走了,还有一个姓王的,就叫小王子,也不干了也走了。我在那儿住着,就剩我一个,陈大夫问我会不会骑车,我说不会,他就说:“全北京城要有人一看十七八岁大小伙子不会骑车还不让人笑话!咱这儿有车你为什么不练啊?”
然后我就在医院这儿练,从英子胡同往北骑,骑到四牌楼。登着马路牙子上车,慢慢的练,整整练了一个礼拜。后来每天骑车找我父亲,他在中间那儿卖大白菜,找他去。顺便吃碗馄饨茶汤什么的,吃完再回来,这段时间最开心。
派劳工
解放前夕,北京城里头三天两头抓壮丁、派劳工,我最烦的就是那个时候,派劳工,修飞机场什么的我都去了。
有时候是乡街道办事处通知我们出去做小活,做劳工去。我一共去过三次次,头一次是在广安门外头挖战壕,外头是八路军,里头是国民党的人。去了几天,以前不是还有城门楼嘛!到后来几年城门楼全部都拆了。第二次是上天坛里头,去的黑白天的班,第二天回来眼睛都肿了,烤火烤的。那三九天我也冷,就烤火在那歇着,把眼睛烤肿了。后来在天坛里面修的机场,当时是李宗仁当行辕主任。这几次都是在围城的阶段。我其它的活也不会干,就是去挖地了,轮流排着队大概去了三天,集合以后就去他那儿,这是1948年底,1949年初的事。
李宗仁
子承父业
1949年10月,我改行了,继承了我父亲的工作,卖菜。我有一个亲戚,我得叫他哥哥,他在太平桥住。我这个哥哥要结婚,我想去参加婚礼,就跟陈大夫请假。一开始请三天假,请了以后说不行,那就两天?两天也不行,那就一天?一天还不行。他说你请长假行(就是不干了),我说请半天假,可是也不行。我想请长假就请长假吧,然后就把铺盖卷起来拿走,不干了。
那是晚上9点,我把铺盖扛在肩头上,直接到家来了。到家里母亲还说你这会儿回来干嘛来了,我说不干了。她说:“你这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怎么办?”我说干什么不行,正好我三叔的推车在我家放着,我就借用来在菜市场趸来菜(整批的进来菜),进城卖去。
我每天白天推车卖菜,就在南礼士路北口,那是菜市,就是现在的早市批发市场。当时城外都是农村,农民种了菜搬到这里卖。那里还有掌秤的,写条子的,先把菜买回来,晚上交帐。
当时都是先佘来菜进城去卖,卖完了再给钱。我去了不买那种很好的菜,为什么不买好的菜?买一毛钱三斤的菜跟买一毛钱一斤的菜就不一样是不是?便宜的菜卖的多。我也不是说买那种扔了烂了的菜,就是那种稍微有点毛病的。当时我想:要是我是买主,我就买便宜的不买贵的,一样是吃。当时我就买大陆货,想着卖的时候大方点得了。
我进了菜以后进阜成门沿着阜成门到西安门去卖,到中午12点多菜就都卖完了,卖回来晚上一算帐,跟我父亲比,我比他挣钱挣的多。我挣三块钱,老头挣一块钱,我还多挣两块钱,为什么呢?买的跟卖的不一样,卖主卖你好的菜,他买的时候肯定贵,卖出去也就会很贵,中午这菜一蔫吧,再一走水分,是不是更丢斤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