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卖一个月菜回来,够全家一个月的开销,用这个钱把粮食、油都买了,买够一个月的还能剩下点钱。当时家里就三口人,这是1949年一直到1951年。
教员
卖菜毕竟不是一个长久的工作,后来北京铁路局盖楼的时候我也干过,月坛的电业局我也去过。再后来乡政府通知我,说因为专职教员请假了,没有人,缺少教员。这样我替了不到一个月,就是教拼音字母,当时叫做“速成识字法”。
因为专职教员家里事情办完回来了,我就又下来了,接着卖菜。之后乡政府来通知,说木樨地桥西——给北京铁路局盖楼,那里招工。我就去了我,在这里我干了快两个月。就在要转正的时候,区政府通知我说要招收专职教员,我又放弃了铁路局盖楼这个工作去了海淀区参加考试,那会儿叫做文教科,到那就算是考上了。
考的什么题目我都忘记了,考完之后我就回家等通知。过了些日子,通知来了,那时候不直接通知本人,而是通知乡政府,当时的南营房乡的乡长叫做卢振喜,他通知我去区里报道。区政府在海淀的太平庄,我到那儿一看,共有七个村子需要专职教员。靠南边有百万庄、二里沟、北蜂窝,羊坊店,三里河这几个地方,别人都挑好了,都有了人,我没得挑就只好去了三里河,那里的银杏树非常漂亮。我在三里河干了八个月,那时候我就挣工资了,一个月挣34块钱。这是1951年的时候。
后来那儿形势不好,不挣工资的教员们闹矛盾,我是属于挣工资的。这里就有一个区别了,我当时已经是专职教员了,专职教员有工资。我之前替别人教书的时候属于群众教员。做群众教员不挣钱,做专职教员等于在行政上是校长,但又不是校长的职位,群众教员就是一帮群众。
那时候是回汉两教相互闹矛盾,年轻的人一帮,年长的人一帮,其中有乡政府的文教委员。文教委员一看闹矛盾,就会让这个人今天请假,让那个人明天请假,我作为专职教员今天替这个上课,明天替那个上课,最后却亲的人太多,我替不过来了。
两个班级都缺少老师,我一个人是不能照顾两个班的,最后我跟乡长有点急了,我说我干不了了,让他跟区政府商量一下给我调一调。乡长叫做杨凤山,现在去世了,他对我不错,他说我:“你这是干什么?干得好好的,怎么担不起重任想挪地方呢?”我说:“不是的,我如果做不好,对不起您,对下面的群众也不好交代。”那时候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还有学习小组,要上两个钟头的课,三里河乡部分七个自然村都有学习小组,我得一个一个挨着村子转。
后来跟上面反映,文教局就说让我去工地当收料员,在八大学院那。但是我在家等了三个月也没有信儿,我跟乡政府的乡长说:您再帮我催催。他说:我帮你催了。他是回民,我是汉民,后来他不当乡长了。
之后又不让我去做收料员了,让我到了区卫生科,是卫生局的前身,其实那时候卫生院是区卫生科的下层,后来成立的卫生局。找了院长,给我开一个条,去青龙桥医疗预防站。
成为保健员
我在青龙桥医疗预防站干了五年。在那里我名义上是助理护士,实际上是做防疫工作。
我们站一共只有两个大夫,两个护士,一个司药(就是管拿药的)。我算是搞外勤的,他们属于搞内勤的,我骑着自行车到各村转去。他们当时每礼拜二晚上有一个学习会,参加学习会的人里有的是做中医的,有的是诊所里做堂的医生,每人轮流给讲课。我总去上课,这样,我学了很多东西。在这基础上,我还学了点针灸知识,认识了一些中药等等,这才学了一些真本事。我们学习都很认真,他们也是倾尽所有知识来教我们,比如针如何打,他们都会教给我的。
当时在预防站我具体管的是防治夏天的痢疾、肠炎等等这些病。比如你闹痢疾了,找大夫看了,他填写“疫情报告卡片”,我就去给你送药。传染病分甲乙两类,甲类是三大种——霍乱、天花、鼠疫;乙类——痢疾、肠炎、麻疹、猩红热、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有的时候我也跟着大夫一块去出诊,上冬到明年开春是容易出现麻疹的时候。
虽然我总接触这些患有传染病的人群,但我自己从来没有被传染过。因为我免疫力,麻疹出过一次就不出了。我们主要是负责痢疾,肠炎、麻疹、猩红热。脑脊髓膜炎会更严重的,那就是区里面的事情了。当时区里有个防疫站,里面有个防疫科,专管比较严重的传染病。比如霍乱一类的病,如果有一个人得病,整个村都要被封闭,四面都要控制,不能让病毒传播出去。
当然这就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了,但是我们也得搞宣传工作。当时条件比较艰苦,宣传工作也就是宣传图片等等,都是区里配合。后来因为甘家口门诊部离我家比较近,我就要求由青龙桥调到甘家口。调到甘家口以后,我还是做这样的工作,我还记得我是在1957年腊月三十调回甘家口的。大年初一就上班了,因为正赶上流行感冒,甘家口医疗站连大夫、护士加起来一共不到10个人,而病人却特别多,我们就黑白班的上班,上了夜班,还得上白班。
那时候就是晚上的门诊最忙,不过有病人来看病,大家就都得跟着,有大夫就得有护士,有护士就得有司药,连护士加大夫,还有助产士都留在里面工作。
因为我是刚刚调过来的,就去护士那边,帮拿点药什么的。挂号的人如果不在,我就帮着挂号,打针等等,也不分什么活儿,哪里需要我就去干,后来慢慢的人员就增加了。
现在门诊部的红楼叫做丙楼,1959年以前是平房,门牌是甲57号,我记得是1956年盖的,前面有一排房子,后面有一排房子,后面一排是厨房、宿舍与药库,前面一排就是科诊室、注射室等等。
对抗“迷信”
我做预防工作好多年了,虽然不算是大夫,但是也遇到不少病人,救回了许多孩子。这之间我也经历了不少让我难以忘记的事情。
记得我还在青龙桥医疗预防站的时候,在肖家河的河南辛村,有一个男孩子病了。当时已经诊断了这个男孩是麻疹肺炎,这里牵扯一个迷信方面的问题,当时的人们都迷信,认为孩子得了麻疹不能打针。我去的时候,孩子的奶奶站在门口不让我进,我就说:“您为什么不让进?要立刻给孩子打针,否则孩子就危险了。”她不让我打,说:“你走吧,孩子死了不找你。”后来我没办法,只好回来与站长说了情况,当时的站长名叫做方曾瑾,我说:“老大妈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也不让打针。”他说:“那与你没有什么责任了。”然后,那个孩子就死了。
这都是迷信的结果,我现在想到这个事情还是很难过,那时候的人都非常迷信,有些迷信说法听着都非常可笑。
比如在甘家口保健站的时候,我去做宣传,那时候人们迷信说:出麻疹的话,就在门口挂一个红布条,挂一颗香菜。这能起什么作用?还有迷信说:孩子妈妈来月经,孩子出麻疹,妈妈腰上挂一颗香菜就好了。孩子出麻疹跟母亲来月经有什么关系?这是两码事,一个是生理关系,一个是传染病,就算把整个香菜地都披在妈妈身上,孩子病也好不了啊。
虽人们的迷信思想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件里对抗过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