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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的一生--赵万森回忆录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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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我在医疗队的时候,在上地,也是夏天,得病的人叫做韩芮英。她的丈夫叫做付顺,是党支部宣传委员,她本身也是公社社员。这个女人晚上八点到医疗队看病,她起了一身寻麻疹,我开了“抗胺寻”让她吃完回家躺着去。她拿了药没吃也没回家,去了一个叫大玉子的社员家串门。大玉子家的院子不是砖墙,而用的是用桃木桩子做的栅栏,靠大房子门的地方用砖、水泥砌了一个炉子,冬天烧煤借火劲儿暖热屋子。她们聊天到夜里十二点了,韩芮英要回家了,往外走,走到栅栏门的时候就摔到那里了。

后来大玉子两口子就把她搀扶到屋里,到屋里韩芮英就开始说胡话。大玉子说:“这是怎么回儿事?她说话我听不明白。”后来大玉子就来找我,说韩芮英说胡话。我说为什么?她说:“我也不知道,浑身硬硬的,说胡话。”

当时我跟韩芮英的丈夫正好在一个屋里,我们就一起跟着去了。到那看见韩芮英在床上躺着睡着了。大玉子说,她刚才“说话”说她是看她孩子来了,说几个孩子没有人照顾。我说:“是不是被你这房屋里面煤气熏到了?”我就给韩芮英打了一针预防煤气的针。然后她就又睡了,但是睡得不是那么的稳当,我就给她针灸。一刻钟的左右的我把针起了,她起来又“说”:你这个人真狠,还扎我。我说:你是谁啊?她说:我来这个村子很久了,我想看看我的孩子,我的女儿,我没上我妈妈那里,我怕把我妈妈吓坏了。我说:你到底是谁?她说:你别管我是谁,反正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

后来,大家都说她是不是“撞客”了(被鬼附身了)?我又给她扎针,连风池穴也针灸了。但是拔针她就说话,扎针就睡觉。我说应该把她送回家去,别影响到别人家。后来,韩芮英说:我是不是要得脑溢血呢?我在她丈夫旁边,她的丈夫没有说什么。后来我们给她送到家里,她的裤子都湿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会事儿,我说她裤子还有大便,大玉子就给洗、换。

这个时候民兵都来了,民兵头来的时候,韩芮英还在说乱七八糟的事,民兵一来,可好,她坐起来,就一一说这些认识的人,我一看就真像是“撞上了”就用手指头捏“她”,“她”就喊:别捏了,我走!我说:你姓什么?“她”说:我姓杨。我说:你别再上这里来了,再来就掐你。“她”说:我不来了,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孩子。我说:我给你找一个人,你找他。我就说了一个人名,其实这个人已经死了,埋葬清河的边上。“她”说:我不能找他,他叫做窦文德,是我们组长。我说:那你不去?你找曹书记去吧。“她”说:我不找他,我还得陪着他受惩罚。“她”说:我要上西二旗。后来又给她扎针了,“她”又睡着了。

之后大玉子说现在两点多了,她得走了,我说:“你还走?你别走了,你要是也摔了,我照顾不过来两个人。”大玉子就没有走。凌晨四点整,我与“她”说:这会儿可以走了吧?“她”说:这会儿不能走,人多了,我怕人笑话。“她”又在院子里蹲了10分钟上厕所,进屋了,我说让“她”走,“她”还不走。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韩芮英又睡着了,“她”也走了。

我跟她丈夫说:“你是党员,我们不能跟群众说这个事儿。”过了两个星期,她也好了,但是什么都不记得,韩芮英说:“我的胳膊怎么了?”其实是我给掐的血印,没有办法,这就是在医疗队出的事,那是1968年。我们住的这边也闹过,那时候总出这种事。

对“鬼神”的理解

我根本不相信迷信这东西,其实韩芮英就属于按照现在的说法来讲的癔病。

癔病属于神经上的问题,就是神经上有毛病了。那些话不是她自己心里说得话,是她模仿“外人”说的话,就是替别人说话。比如说我要想说什么话,我自己不说,让别人替我说,就是这样的意思。

韩芮英那时候就是在替死人说话,实际上,不是人们想的那些,谁看见鬼是什么样?谁也没有看见。我认为是这么个情况,她不是受了刺激,而是受了一种迷惑了。比方说,韩芮英在没有得病以前在农村的时候,白天组织去地里摘玫瑰花,她却往水坑里走,别人就拽她,问她为什么往水坑里走?她说:“我不是往水里面走,我是去摘花。”她往水里走以为是去“摘花”去,那时她已经神经迷惑了,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直不信迷信,比如我小的时候,别的同学看到有人端个盆子,像“童男童女”。实际上我们去了却没有了,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还有人说的一种说法叫做“鬼打墙”,其实只是黑天了走道走迷糊了,转向了不知道东南西北,那都是可能的。如果说是四周“它”把人围到墙里,出不去了,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只有脑袋里面有这样印象的人们才感到害怕。比如佛教,有下地狱,还分男鬼、女鬼,可是谁见过?人死了,其实就是变成灰了,到天主教、耶稣教里面,说的是人有灵魂,说灵魂上天堂,你们信吗?魂是什么样子?就是一口气,这个气抓得着吗?抓不着的。就像牛头马面,说人不好,死后就会“下油锅”的,那只是教育人别做坏事的说法。

我看过一本书,这本书就提到鬼,书里面的鬼王叫做树狰,还有机灵鬼、有酒鬼、有烟鬼,你爱喝酒就叫你“酒鬼”,你爱抽烟就叫你“烟鬼”,其实就是形容人做的事儿。就像田连元讲的《乌盆计》①,说是说,看是看,别人怎么讲,你自己应该要怎么做。所以古书有那么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些鬼怪故事别信太多,我们只是学习里面让人们受到教育的部分。赵英坡是说《聊斋》的,说得活灵活现。人们听了之后晚上不敢出门,然后大人们又给孩子讲这些故事,孩子们脑袋里面印象深了,就会害怕,这都是不对的。现在都不跟孩子讲这个了。

体谅病人,认真耿直

我做预防工作那么多年,遇到比较危险的病人却不多,大多数就是小孩子的麻疹。预防站这儿有三个大夫,在门诊忙的时候,大夫经常偷懒,把病人扔给我不管。

有一次特别危急的情况,白堆子63号,有一个孩子,他是四种病——麻疹、肺炎、猩红热、白喉,都是传染病。那天是陈淑华大夫去访视的,后来听说他给开了金霉素(土霉素、四环素、金霉素,现在又红霉素,当时没有)。那个孩子够呛了,他奶奶搂着,我说得去医院,孩子奶奶不让。我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后来到了地坛医院,医院大夫说:“再晚一点孩子就没气了,是肺炎还加上白喉。”过了一个礼拜好了出院了,老太太说:“谢谢赵大夫,要不是您,孩子性命就没了。”

病人家属都特别的感谢我,在这以后还有一份是麻疹肺炎,到最后是合并症肺炎。陈淑华大夫看完了,给人家开的是金霉素、咳嗽糖浆、甘草片,还有一些药物。当时金霉素是一元六角一粒,一下子开了六粒,还有别的药物。病人家里都是农民,又赶到单休日和五一连着,孩子妈妈就来了。说:“你们知道孩子是麻疹肺炎,还给我们开那么多的药?”所以陈淑华大夫处理的也有问题,一看孩子就是麻疹肺炎,顶多开一次药,不应该开两天的药。开一次药吃了如果不见好,就赶紧去别的地方,到时候病人给开转院证明,病人就赶紧去,后面还没给那个病人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