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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与光辉--佟树琦回忆录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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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看到这个鱼缸觉得挺稀奇啊,就趴到那儿看鱼。他们生活条件相当好,我那个二大妈死了以后,我父母也带着我们去了,晚上念经时有和尚还有老道,和尚一盘完了又是老道念经,出殡用大灵车,还用挺宽的伞打起来。死了六十天后,烧纸,伞扇糊得跟城楼似的,相当讲究,这个东西原来在我们南小街有专门做的。

父母兄妹

我父亲叫佟益三,母亲叫佟恩氏,是母亲自己告诉我的。

我父亲是老大,奶奶家就剩他一个儿子。父亲不出远门,都是北京的亲戚,那时候没有什么朋友,都靠自己。我父亲在朝阳大学上班,后来迁到农学院。他是做文书工作的,毛笔字写得好。农学院以前是农业劳动大学,我小时候就叫农学院,1956年叫河北农业学校,到1958年改成北京市农业学校。

我父亲挺辛苦的,每天按时按点上班。虽然说学校并不是特别远,但父亲每天都走着去,从八大人胡同一直往北走着去,两脚都磨出了茧子。父亲下班回来,我还给他修过脚,剪过指甲,那时候他的脚可能是横不过来,不能自己剪。

我看到父亲有茧子特别心疼。他中午不回来吃饭,每天都来回走着去,从八大人胡同到海运仓。海运仓在我们的北边,东直门里面,现在可能还有。当时家庭的生活来源全部都是靠父亲做文书工作赚得的。我父亲做文书工作挺不错的,他自己能写,教育工作也做得不错,那时觉得特别好。

文书工作就是要求认真、细心而且还要有耐心。我父亲很细心,他不是马马虎虎的人,也不是大嗓门、大手大脚的人,但他不怎么和我们说工作上的事,是个不善言谈、特别老实的人,工作中兢兢业业,特别努力。

父亲有时从学校拿回来毛笔,我们在家就拿毛笔描红模子,黄色纸,红笔字,拿墨磨的水描红模子,像练大字那样,描“上天言好事,出门保吉祥”这些字。那时候父亲还教我们叠点小玩艺,用方纸叠个猪头、鹰、船,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当他在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和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叠纸玩。父亲下班回来,一般情况吃完饭就睡觉了,也不像现在有电视、广播。那时候我们用的都是煤油灯,没有电灯,过去什么都没有。父亲没事的时候会带我们到朝阳大学去玩,晚上有滑冰比赛时父亲会带我去看,还上老墙根摘菜。

朝阳门的城墙相当高,城墙根底下有好多树。我们拿一个网兜逮蜻蜓,要不就抓蛐蛐,那时候有一种深色的蚂蚱,我们就爱捉这个玩。一般都是父亲带我们出去玩,母亲在家里做家务,别的地方就没有去过了。

那时候父亲当文书的工资基本够维持家里的生活,额外的收入就没有了。房子也没有卖多少钱,那时房无一间,地无一亩。母亲一直在家负责我们几个吃喝拉撒,她挺贤惠的,但一直没有事做,过去出嫁后谁还指望着娘家啊,弟弟各有各的家,她也不指望。

在我的记忆当中,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还可以,从来没打过架,一直很平淡的过下来。当时家里的环境算普通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下面的人有饭吃,要是真高攀那些阔亲戚,那就攀不上了。

小时候也期盼过年,母亲会给我们做新衣服,我们都特别高兴,但不是每年做,可能隔一年做一次,都是妈妈买布自己做。如果没有做新衣服,就把原来的洗干净了再穿上。要过年了,大家晚上都在家收拾,擦擦洗洗,我母亲比较勤快,手也比较巧。

我们家里那时候还可以,过年也吃饺子,买面买菜,人家给送到家里来。那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八大人胡同东边的菜家大院专门有人卖水,我们有水车有桶就去那里推水,水是要钱的。我们一个水车有两个桶,一个车轱辘两边有跨栏,水缸里水用完了就去推,当时推一次水可以用两三天。

我们推的水就吃饭洗脸的时候用,不像现在天天洗澡,太费水。当时是我母亲推水,我父亲上班。我不经常和母亲一起去推水,但母亲推回来的水我会帮着倒在水缸里头。

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在八大人胡同长大的。当时我们都在上小学,但不在同一个学校,我在简易小学,他们在新夕阳红小学,成绩都一般。我们小的时候都很听话,那时候家里气氛比较温和。我祖母和姑爷爷在世的时候,没有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过,我父亲在朝阳大学上班,也从没有嚷嚷过。

姑爷爷不吃荞面的面条,母亲就给她和点玉米面掺点白面条吃,都是这么对待,没有说因为不吃而不管她,那时候买白面特别贵。妈妈晚上做好饭就等爸爸回来一起吃,我们吃面比吃米多,因为面便宜。那时候米都是白米,没有小米,白米可能还贵一些。

过去买粗粮便宜,买细粮贵,所以尽量吃粗粮少吃细粮,现在不同了,情况反过来了。现在知道粗粮对老人身体健康有好处,我的儿媳妇买点玉米面回来贴饼子,做的大饼挺暄的,也挺好吃的,不然就熬点玉米渣粥,也挺好吃的。

我父亲不是有脾气说上脸就上脸的人,他是讲道理、有培养前途的。但在那个社会里头,我们穷,不可能像现在只要拍拍领导马屁,让你工作更高一层,让你多拿一点儿工资,我们没有那个经济条件。

当时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就是父亲失业,他是在农学院失业的,当时因为什么原因不知道,那时我也没有上学。父亲失业后弄了点米卖,但也卖不成,因为那时候没有地方卖,也不会卖,所以也没事干。因为他老写毛笔字,又是文书,再干这个他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所以那段时间,家里就没什么生活来源了,就靠着姐姐挣点钱,简单地吃点便宜的粗粮。

父亲失业之后一直没事干,在家待着。他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而且他遇到事情会想不开,心胸不宽广。在家一直待着,身体越来越差,没多久就去世了。我父亲走得很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当时姐姐已经在唐山结婚了。

父母兄妹

父亲不行的时候我们给姐姐打电报了,但她没来。父亲死的时候是白天,当时他特瘦,我们家里没有钱买棺材,埋不了。我姐姐在近江屋的同事就带着我弟弟佟树成给他传吊去了。

传吊就是没钱埋,只能到亲朋好友中求助去。他们求救的对象都是我姐姐的同事,那时候我弟弟是穿着孝服去求助的,现在这个求助的收据我弟弟还保存着。这样才给父亲买了一口棺材把他埋了。

父亲失业以后家里就没有什么收入了,但还有弟弟、妹妹等那么多人要吃饭,那时我还没有开始工作。我是在父亲身边看着他走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没到医院去看过。他可能是心里难受压抑得病的,没有工作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东西也卖不出去,心情就不好,也不和我们说话。

当时也没有条件看医生,就这样死了。父亲是把苦往肚子里咽的那种人,他被解雇了我们都不知道,是从母亲那里得知的。父亲走的时候母亲在身边,挺难过的,她也没有工作,当时就觉得家里担子一下垮了。

父亲走了以后,家里所有重担都由母亲来承担了。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七个孩子,很难啊,家里东西能卖的就卖,能当的就当了。当铺有时间限制,要是半年以后有钱就赎回来,给他点儿利息,赎不回来的东西就放那儿了,人家开当铺的有钱。

就这样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原来家里有一个木头架子,中间有一块圆表,后来也没有了,不是当了就是卖了。母亲还带我去过当铺呢,当铺特别高,站着看还看不见里面,而且还特别宽,有很大的墙,挺厚,就在朝阳门路北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