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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王全祥回忆录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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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就是我接手。所以那一天是我在医院里陪床,医生嘱咐说像这种心肺病,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他在床上也是“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呼吸很困难,一直睡不着。大概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他吵着非要下床,到走廊里去看一看。

我把医生的嘱咐告诉他,让他不要下床,他却执意要出去走一走——做儿子的哪里拗得过父亲。最后我只好顺了他的意,扶着他下床,让他慢慢走一走。我扶着他走到病房的门口,他就在那儿站着,时而看一看外边。其实那时候大家都睡了,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没什么可看的。

我也不能老让他站着,不一会儿就赶快扶着他回去上床休息了。可能就是因为下床走动了,他躺到床上以后就开始呼吸紧促。我越看越不对劲儿,赶紧去叫医生,医生处理了半个多小时,我心里后悔得不行,不该答应他下床走动。

到凌晨一点半左右的时候,父亲病情明显加重。当时他还想下地撒尿,我说:“不行。”就让他半躺着身子在床上给他接尿,也没尿成。

大约一点四十左右,父亲的呼吸变得很脆弱,脸色发青,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我急得大声喊:“大夫!”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很快赶过来,给他做心电图,做人工呼吸等等。但这次最终没能挽救过来。

当时我甚至来不及过度地伤心,赶紧通知几个弟弟。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咽气了,大概是半夜两点的样子。我们兄弟几个,边哭边在医院手忙脚乱地整理后事,度过了人生最悲伤的一夜。天亮前,我们要了个双排座的车把父亲的遗体放好,由我抱着父亲返回天河水村。一路上我看着父亲安详地躺在我的怀里,冥冥之中觉得父亲并没有去世,他老人家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作为成年男人,对生离死别这种事情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说伤心欲绝之类的,更多的还有一种懊丧的情绪。想到父亲他辛苦了一辈子,将我们抚养成人。本来随着我们兄弟几个陆续参加工作,家庭条件渐渐好转,按照我们的设想,是可以让父母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但是生活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父母闹别扭,两人一直都不顺心。我们都觉得父亲大度,在这件事情上很大程度的是让着母亲,而母亲过于倔强,不体谅他的一片好心。在他患病的这几年,母亲一直没有起到照料的作用。而我们也没有足够重视他的病情,总认为他的身体还是挺好,不知道心肺病能够危及生命。

父亲在医院的时候母亲没有亲自去看望他,她对我们私自安排父亲住院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当时四弟把父亲接到斋堂医院之前并没有跟她商量。

总之,回想起来我们都很后悔,在他患病的这几年时间里,家人对他关怀得一点儿也不够。他自己心里估计也是因为不愿意拖累我们,怕我们花钱,坚持不愿意住院。从生病到去世一共就在斋堂医院住了两天,在门头沟医院住了一天,开销都不大。结果在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救助措施,可以说是没有抓住最佳的救治机会,最后导致他过早地去世。

这是我们心底永远的遗憾。后来按照农村的风俗给他办丧事,我们大办了一场,很多亲戚、邻居都来吊唁,花圈堆满了院子——其实心里都知道丧事办得再热闹也没有用,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总还怀着一点希望,想借此补偿一点什么。

父亲在我们心中的形象非常好,他善良包容,勤奋大度,通情达理,这是我们六个孩子的一个共识。而且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对于历史故事非常感兴趣,也知之颇多,小时候我们在家经常跟他一起聊《三国》、《水浒》、《杨家将》之类的历史典故。他没看过那些书,但是对于那些事件都如数家珍,教了我们不少历史知识。而且他很有涵养,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在村里面人缘也很好,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人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他自己一直也是这样做的。从我记事开始,便经常见到父亲帮助别人:村里有谁盖房子、办红白喜事他就去帮把手,农忙时收完自己家的庄稼就主动去帮劳动力少的家庭收割……这一方面对我们影响很大,在我们以后工作和学习中都是受益匪浅的。

母亲生病

母亲王丙兰

我姥姥生育有三男五女,母亲在五姐妹中排行老四。我的舅舅和姨妈们都已过世。

我母亲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勤劳顾家。她一辈子操持家务,养育了六个孩子。但是她喜欢斤斤计较。包括我们兄妹几个,谁对她稍微有点怠慢了,她就马上表现出很不高兴的样子,而且肯定有几天她不会搭理你。这样的性格是导致她和父亲晚年不合的主要原因。直到父亲去世后,她也没有反思自己在处理夫妻关系上有什么过错,或者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后来她两次脑出血,第一次脑出血是2006年三月份,当时出血的量不是很大,部位也不是在要害之处,所以住进门头沟医院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就好了。经过近1个月的恢复就能自己走路活动了,基本上肢体没有落下后遗症,可以正常活动,比如拄根拐棍出去散个步、做个运动都行,但是做不了家务活。那次留下的后遗症是老年痴呆,容易发脾气、骂人、寻事儿跟人吵架。我们体谅她生病,都尽量让着她。

第二次脑出血是在2009年,也是三月份,那一次就比较厉害了,没有恢复过来,造成半身不遂了,失去了自理能力,所以现在基本上卧床不起。

她现在虚岁八十四了,个人比较愿意住在老家,因为那边是在灵山脚下,属于自然风景区;山里空气的质量也很好,不存在污染;温度适宜,比较凉爽,在那边最热的时候,晚上睡觉也要盖一个薄被子。如果在城里,又吵又闹,空气也差,对于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来说就很遭罪了。

父亲去世后,我们就雇了一个保姆和母亲住在一起,专门照顾她。然后我们兄弟四个人轮流带班,每人一年,轮流负责母亲和保姆的生活照料以及经费支出。不过也没有分得那么清楚,一人带班,其他人也经常回去照看。总体说来我们在赡养服侍母亲的这方面做得还是比较到位的,亲戚邻居们都称赞我们兄弟几人都是孝子。

印象深刻的启蒙老师

从小我便是一个上进的孩子,脑子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我强烈地渴盼着走出山沟,到外面的大世界去看一看。在这个愿望的驱使下,自小学起,我就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重点高中,我更是树立了考大学的远大理想。

谁知天意弄人,我们这一代的学子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遇上十年“文革”,我们的大学梦就那样被历史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在那动乱的几年里,我迅速地成长,并无可奈何地被卷入了斗争的漩涡,甚至可以说是斗争的中心。我经历过大字报的口诛笔伐,也经历过武斗的刀光剑影。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狂热,我不禁有一种想要远离是非之地的冲动,所以最后选择了离开学校,踏上军旅。

我没上过幼儿园。那时候家境贫寒,从小我就帮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心里也没有上学读书这个概念。直到1955年,我们家从房山搬迁到门头沟天河水村,当时我八岁,到了上学年龄,父母送我去天河水小学上学。

上学报名时,需要有个大号(正式的名字),据说请舅舅起名字比较吉利,于是就请我的大舅到我们家给我起学名,他说“全祥”这个名字不错,表示完满吉祥。农村人的心思也都很简单,父母本来对我的名字就没有太高的要求。而且一听“全祥”确实很吉利,于是全家人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