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边区贸易总公司文书
冀晋行署贸易管理局的驻地在阜平县史家寨附近的石猴村,我在那里任贸易管理文书。1947年夏天,我又被调到晋察冀边区贸易总公司(以下简称“边贸总”)。边贸总设在唐县罗庄。接到调令后,我就背着行李,挎着背包,带着一个喝水的缸子,步行前往唐县边贸总。途径曲阳,还顺便回家探亲住了几天,然后往曲阳下河镇到唐县边贸总报道。我刚到那没几天,就遇到了国民党军队袭击唐县,于是,我又随着边贸总转移到行唐县。由于当时晋察冀第四纵队军部已经驻防行唐,一个县驻两个大机关有困难,所以不久后,边贸总又从行唐县移驻曲阳中河流村。我背行李、挎背包,三出三进曲阳,走阜平、曲阳、唐县,又从唐县往曲阳到行唐,再由行唐到曲阳,这样背着行李转辗步行了几百里,虽然一路上艰辛异常,但也得到了锻炼。
刻印工作中学文化
我在边贸总的工作还是当文书,当时边贸总有四个文书负责刻写蜡版,印刷文件。所谓刻蜡版,即把蜡纸放在钢板上,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字,将刻好的蜡纸置于油印机上,展开铺平,用油墨滚子印刷。这是一项技术工作,首先字要求写得好,在蜡纸刻字,不比在纸上写字,用力过小蜡膜刻不透,印不出文字来,用力过大容易将蜡纸刻破,印出来是一片墨迹,不显文字。所以刻写蜡版用力要适当,字要写得工整好看,这一道道工序,功夫全在手上。
四个文书之中,我的年龄最小,字写得最好,蜡版刻得也最好,印刷质量最好,所以领导们有了文稿都让我负责刻印。因此我一天到晚忙得很,而另外三个文书却闲得没事干,在院里玩篮球。我丝毫不计较这些,我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因为刻印的文稿都是有学问的人写的文章,用的词句、标点符号,都是经过推敲的,都是标准的。因为我没有念过什么书,我就把刻印这份工作当成了学习。标点符号的使用,个人感受的表达,都是在工作中学到的,甚至什么叫“但是”,什么叫“然而”,都是那个时候学会的。记得一位名人说过,读书时是学习,使用时是更重要的学习。我做这个工作就是学习的最好机会。后来,领导们有稿子都争着让我刻印,我根本忙不过来,“边贸总”研究室就提议把我调到研究室,专门刻印一个叫《边区贸易》的刊物。
刻印《边区贸易》
《边区贸易》是晋察冀边区贸易总公司指导工作的一个内部刊物,每个月出一期,有时因工作需要,不到一个月就刻印一期。排版、刻写、校对、印刷、装订,这些活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干。那时候也不用订书机装订,而是用锥子扎窟窿眼,再用纸捻订上,最后用锤子把砸平。印好后,我一本一本地装订整齐,每期都有一百来册,发给边贸总公司下属的每个公司一份。我干这工作特别积极,大家都说我的字写得清楚、好认,我也因此经常受到表扬,心里很高兴。
《边区贸易》里刊登的都是晋察冀边区有关贸易工作的方针和政策,是很有针对性的指导性文件,对推动边区贸易工作具有重要意义。每刻印一期,我自己都留存一期。时间久了,攒了一大摞。进天津时,我还把这一大摞《边区贸易》背进了天津,后来又从天津带进了北平。但多次搬家,倒来倒去之后,还是都弄丢了,非常可惜。多年之后,林海云部长还跟我问及《边区贸易》的事,得知我自己留存的那些都弄丢了,他无限感慨地说:“真可惜呀,要是保存到现在,那肯定是国家级的重要文物。那是解放战争时期,晋察冀边区贸易工作的真实记录,都是第一手资料,是边区的重要文件。”
《边区贸易》对于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就像一块肥沃的田地供我辛勤耕耘。通过它,我受益匪浅,特别是文字工作的能力大有长进。
在刻印《边区贸易》过程中,还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我因为文稿字迹不清与柯庆施发生过一次争吵。
柯庆施时任晋察冀边区财经小组副组长。1947年边贸总公司开会布置工作,有一文稿急着用,柯庆施修改后,就把文稿交到我手里刻印,要求中午12点就要用。我急人之所急,可是翻开文稿一看,有一些字涂抹修改得根本看不清,问别的同志也都看不清。我一下着了急,字看不清怎么刻版?怎么完成任务?于是,我当下就拿着文稿来到会场,大声地问:“这是谁改的稿子,这么乱糟糟的?”
这一嚷嚷柯庆施出来了:“小同志,怎么回事?慢慢说。”
“有一些字看不清,怎么刻版呢?”我着急地说。
“这是我改的,字写的太潦草了,对不起,小同志,我让秘书誊清了再给你。”柯庆施态度诚恳地跟我说。
我一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气急败坏,正在这时,业务部长和经理们都听到我的嚷嚷出来了。他们赶忙把我拉到一旁说:“你怎么跟老柯吵起来了,人家可是边区的领导。”听了这话,我更加不好意思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想到,柯庆施却主动跟人解释说:“小同志很负责任,这事该怪我,不怪他。”他的这句话就帮我解了围。
这次的“争吵”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文稿字迹模糊不清的现象,我的刻印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边区贸易》也越办越好,版面美观、内容丰富,有方针政策、贸易信息、经验介绍等,俨然成了边贸总公司不可或缺的刊物。
随边贸总公司前往定县
1947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表宣言,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庄严号召。
11月中旬,晋察冀野战军攻克国民党坚固设防的华北重镇石家庄。石家庄的解放,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
12月25日至28日,中共中央在陕西米脂县杨家沟召开会议,史称“十二月会议”。会议通过了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这篇报告对中国革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是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建立新中国的纲领性文件。
在这样的形势下,为了顺应解放全中国、建立新中国的形势,晋察冀边贸总公司决定,于1948年春由曲阳迁到定县。
为了扩展贸易范围,边贸总准备到新四军那边去开展贸易,为此,边贸总决定建立苏北办事处。王晓楼任办事处主任,我也被调到办事处。我们一行人就由王晓楼带队,两辆大车拉着东西,四匹牲口驮着电台,十几个人骑着几辆自行车,由定县南下,一个县一个县地走。到了河南濮阳的时候却不能继续前进了。因为那时候刘邓大军已经过江,国民党地方部队断绝了通往苏北的交通,不得已,我们就在濮阳滞留了几天。
濮阳有北宋和辽交战的古战场,那几天里,我还特意去古战场凭吊。走在苍茫古老的大地上,想象着古时宋辽两军对峙厮杀的惨烈和北宋委屈求和签订“澶渊之盟”的无奈,再联想眼下国共双方交战的艰难时局,我的心情很难平静。抚今追昔,我感慨甚多,游走了许久才离去。
后来,我们又接到边贸总的电报,通知我们说,由于原来的一个先遣小组牺牲,我们不必去苏北了,原路返回定县。于是,我们又掉回头北上,一行人平安返回了定县边贸总公司。
任华北贸总外贸处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