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重男轻女,母亲一连生了四五个丫头,祖母不高兴,常给脸子看,可母亲非常孝顺,依然恭恭敬敬地侍奉公婆,照顾一家老小,默默地、任劳任怨地操持繁重的家务。
1958年,母亲在鞍山家门前留影
苦难岁月中的坚强女人
在旧社会妇女是没有地位的,母亲也和众多中国妇女一样,在家侍奉公婆,照顾一家老小,任劳任怨地操持繁重的家务。母亲平日十分节俭,六七个孩子的衣、鞋全自己做,孩子们剩下的饭菜都由她去“打扫”,她真像是一头“吃的是草,挤出是奶”的老黄牛。
1946年5月,时任吉林市委宣传部部长的高景芝和群众工作部部长的徐国藩(朱济凡)先后来到我们家中,动员父亲随军转移。深明大义的母亲支持父亲的选择,自己带着5个儿女(最小的弟弟小宝刚1周岁多)留下,勇敢地面对丈夫随军撤离后发生的一切困难。
由于时间紧迫,部队转移仓促,什么都未及安排。父亲走后,家里马上断了经济来源,又被告知必须立刻从中苏友协后院的原住处搬出,以防不测。真是晴天霹雳,一夜之间,这一家老小竟然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在这突如起来的变故中,我们的母亲表现得十分镇定。她没有叫苦,没流一滴眼泪,只是咬紧牙关一件件地往外搬东西,带着5个年幼的儿女坚强地支撑着。
走投无路时,幸亏小木材厂的徐老板可怜他们,更念及父亲曾对他的搭救之恩,才收留了他们。于是母亲带着弟妹住进了徐家后院厨房边一间不足9平方米的小屋里。这屋一面墙临街,只在高处开一扇通风小窗,屋里火炕占了大半面积,且直接与整天烧着旺火的炉灶相连……夏日室内的酷热可想而知。
为了活命,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母亲起早贪黑带弟妹们拾破烂、捡菜帮子、卖冰棍,还帮人家洗衣裳,勉强维持生计,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那时国民党十分嚣张,对随军撤退人员的家属严加盘查,不断进行恐吓,还有那些狗腿子、地痞流氓更是常常以查户口为名,深更半夜闯入我家,甚至对母亲推推搡搡,大声呵斥,百般刁难。
就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里,在双重的威逼下,我们的母亲,这位坚强的女人竟毫无惧色,以柔弱的身躯抵挡住了一切苦难,以她慈母全部的爱护卫自己年幼的儿女。
言传身教
新社会、新中国给从旧社会走过来的母亲以新生与活力。她努力学习新知识,积极参加社会活动。
1950年,当美帝发动侵朝战争时,我们的父母作为普通的中国公民,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响应党的号召,送一双儿女去参军,而母亲更是主动参加了“支前缝纫组”,日夜兼程地为子弟兵缝制衣物。
由于缝纫组离家较远,为了上班方便,年过半百的母亲提出要学骑自行车,家人多次劝阻都无济于事。她不怕摔倒,始终坚持练习。真是上天不负苦心人,短短几个月,她——9个孩子的母亲竟然学会了骑自行车。这需要有多大的毅力和勇气去战胜恐惧,战胜自己啊!
不仅如此,就是到了花甲之年,母亲来到北京去故宫、颐和园等名胜古迹参观时,还走一处问一处,自己拿小笔记本认真地将地名、典故等记录下来,遇不会写的字就以画代字。这种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多么令人感佩。
我们的母亲,以她的言传身教,培育了我们敢于面对险恶处境的坚强性格和热爱中华的赤子之心。
扛着机头走四方
母亲一生操劳,年逾花甲还时刻惦记着已成家立业,分散到全国各地工作的儿女们。她无论何时,不管到哪个儿女家去,都要带上她心爱的缝纫机。她常用自己唯一的生产工具,制作出精美的物品送给她日夜牵挂的亲人们。
记得1962年夏,母亲从鞍山来京,让刚刚放假的二弟致雨背上缝纫机头,送她到我们东高地的寓所。那时我怀着孕,孙维韬(我的丈夫)在空军南苑农场劳动,不准请假,所以未能去接站,而那趟火车又误了点。他们抵京后,从永定门开往东高地的末班公交车已过,不得已二弟只好扛着重重的机头,陪着年迈的母亲,徒步走了十几公里路,于翌日凌晨两点多才走到东高地我们的住处。
我一开门,迎面看到了筋疲力尽的母亲,后面跟着二弟致雨。他肩扛机头,两手提着沉重的包裹,浑身都被汗浸湿了。看到致雨那疲惫的身影,我的眼睛湿润了,多么可爱的弟弟!多么慈祥的母亲!现在想起那段往事,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次母亲来家,帮我为新生儿的诞生做好了一切准备,不仅缝制了几件舒适的婴儿衫,还做了好看的小鞋小帽。
母亲手巧谁都知道。她做活不用画线,用眼一瞄就下剪子,做出的衣裳既合体又漂亮。后来母亲给我的女儿小红用布头做的小连衣裙,还有式样别致的花布裙,都成了当时幼儿园里的“儿童时装”。母亲还会用碎布拼凑成图案缝成坐垫或小背包,她做出的东西样样精美,受到邻里的夸奖,还纷纷向她求教。
同样,母亲去其他姐弟家时,缝纫机头照样伴在她的身边,也为他们做这做那。可以肯定地说,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所有成员,无论大人或小孩,没有一个人没穿过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就连几个女婿也都穿过岳母为他们缝制的合体内衣裤。
我们的母亲,她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她的9个儿女,她一生不知缝制了多少漂亮新衣给我们这些孩子。记得我上小学开运动会时,就是穿着母亲给做的软底布鞋参加赛跑;中学开学典礼时,是穿着母亲给缝制的紫红色棉袄照的像;就是到了而立之年,还穿过母亲为我做的花棉袄。
那千针万线、那件件贴身衣褂,留下了慈母对我们的一片深情。
母亲不仅手工活出众,还做得一手好菜,做面食更是技高一筹。父亲特别喜欢吃母亲包的饺子、烙的酥饼。孩子们也都喜欢母亲包的包子、饺子,烙的锅贴,拌的辣菜,炒的豆芽……现在提起那可口的饭菜,好像身边还飘着余香。
母亲的歌
母亲喜欢唱歌,嗓音极好,可旧社会有了几个孩子的妇女哪敢大声唱歌呀。母亲只能在做活时,手里一边干活,嘴里一边不停地哼着歌曲。我小时候听唱,也跟着学唱,却不懂歌词的内容,长大才知道母亲最爱唱的两首歌,一首是李叔同的《送别》,另一首是《月儿弯弯》。两首歌曲的歌词是:
《送别》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声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月儿弯弯》
月儿弯弯像条眉,
等着他呀他不来。
侬替他准备好了酒和菜,
端正好了杯和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