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突然被召回
“母鸡,我真想永远地陪伴你!”泪水涔涔地肆意挥洒,这话我对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看着那冷冷的灵柩,我整个世界顷刻间彻底地倒塌了,我的天使真的“回家”了……
2010年10月22日早上8点23分,“母鸡”踏上了归“家”的天梯,与我相伴42年婚姻的天使,离开了人世,留下了我孤零零的颤抖的躯壳。
那是距离我们结婚纪念日的两个礼拜后发生的可怕一幕,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就已随着“天使”的脚步,迈向天家。
2010年10月19日早,当时我在中国香港,刚从北京参加一个中医特色诊疗学术交流会,与环爱相隔千里之远,便像往常一般与她互发信息,诉念着对她的思念,四十多年的携手相伴,却还是耐不住对她的想念。其实我很讨厌出差,那样会让我看不到心里时刻念着的人儿,但是为了钟爱的医学事业,却又不得已而为之。
2006年,与印尼卫生部官员参观中国的医院时,黄环爱在中国广东省番禺宝墨园
2010年10月25日,李治良(右)于爱妻葬礼上,与印尼泗水卫生局局长合影
那天早上六点多钟,我依旧往泗水的家里给环爱打电话,一早听见心爱人的声音,确实是件幸福的事情。记得那天的电话中传来的并不是环爱熟悉的声音,家里的人说她去巴刹买菜去了。当时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别扭的很,忐忑不安,一直念念着,“母鸡”只是去买菜了,买菜了。到了8点多钟的时候,那心里的噩梦终究还是无情地敞开了,我收到了女儿关于环爱头晕的消息,当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环爱平日有时候也会头痛、头晕,但她吃一片药就会好,就会没事了。我不断地告诫自己,安慰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在颤颤地抖动着,她会没事,会没事的,吃片药就会好的。可是在我安抚着自己慌乱的心绪时,环爱却发来短信,说“我不是头晕,我是头痛得很厉害!”顷刻间,手机掉落,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慢慢地流下。我安抚着妻子,我身在香港,妻子却在此刻发了病,我即刻拨通了泗水那边的救护电话,此时电话另一旁的女儿在呼喊,“妈妈撑不住了,撑不住了!”女儿赶紧把妻子送到了附近的大医院进行救治,那里有我们医学社的骨干医生,医术十分了得。当时我的医院的几个医生和院董事知道我没有在泗水,便全部匆忙赶到正在抢救妻子的医院。
此时,身在香港的我在电话的另一端急切地等待着家里的消息,站着,坐着,来回走动,心里像在烧着一把旺火,让我有种焚烧的焦灼感,无力、恐慌。没想到在泗水的医院里,环爱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顿时惊诧了在场所有的人!巨大的动脉瘤破裂,即民间所称的“脑溢血”。当时医院里有十多名专家,而我医院的医生、董事和孩子也全部参加了手术的商讨会,最终他们选定了植入线圈堵住裂口的治疗方案。
其实那天我本来应该从香港转机去雅加达,但因为环爱突然病倒,我便急忙改了行程,赶回泗水。在匆忙的回家路上,我从医院得知了给环爱的治疗方案缺少手术用的材料,瞬间,天空骤起一团团乌云,肆意徘徊在我行车的路上。
当日晚上8点,我直接进入了ICU重症监护病房,环爱此时插着呼吸机早已陷入昏迷。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环爱,内心自责万分,痛彻连连。其实她早上就已经痛得不行了,可她不想麻烦我,让我专心工作。晚12点,手术用的线圈终于从新加坡紧忙送来,次日凌晨3点,环爱手术成功,脑里的裂口被堵住了。我瘫坐在手术室门前,“呼”地长长松了口气。上帝还是很爱我们的,感谢仁慈的主。
天使归“家”
2010年10月20日早上7点,此时距离环爱手术后4小时,医生在ICU经过仔细检查,面露凝色,对着我摇着头。此时的我万念俱灰,拉着环爱毫无知觉的手,疯狂地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救她、救她,拯救我可爱的天使!环爱因为裂口在脑干附近,渐渐地出现了脑死亡的症状,她的瞳孔在扩大,血管收缩导致脑干供血不足,出现了脑肿的现象。
2010年10月19日,黄环爱所患巨型脑动脉瘤破裂
随即我命令人员把环爱转移到自己的中华医院,我邀请医院的20名专家医生联同会诊,希望会出现奇迹。此刻,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就这么发疯地想着拯救环爱的一切一切的方法,自己搞了一辈子的医学,怎么会救不了自己最珍爱的人,怎么会?!
心好累好累,从医几十年,挨过多少个艰辛苦学的日子,拯救过多少条别人的生命,也无法像此时此刻般让我有绝望的念想。20名医生的奋力抢救,最终还是没有把环爱留在人间。
2010年10月22日,环爱的血压一直在下降,看着那仪器上的数字在渐渐地减少,我的心在不断地震颤,我们用尽了一切现有的方法想要提高环爱的血压,可惜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一时之间,我仿佛看到了从不远处那来自天上的一缕光,愈加向环爱的身边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真的,我无法接受这地狱般的现实,却又无力回天,几十年来从未这般感到自己的无能,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
42年的婚姻,我们相濡以沫地携手走在在这条崎岖的名为“人生”的路途中,有风雨交加的时刻,有幸福满溢的瞬间,有平实普通的家常,有爱意浓浓的终生,手牵着手相互扶持了一辈子。正当我感到福满人间之时,天父却要召回自己的女儿,让环爱自此离开人间,我想对着圣洁的主虔诚地祈祷,请把我的天使留下,让她留下,可是,此刻我却这么地无力。记得每次我出门前,一定会美美地亲吻她的脸颊,心里很清楚环爱是多么期待我早些退休,然后每一天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聊天,听黄梅戏,看电影,走遍山山水水。可是,环爱无法再等我,8点23分,她终究还是踏上了朝向天家的天梯,迈入了那圣洁的殿堂。
环爱最后一句对我说的话是“我顶不住了!”这五个字于我而言,如轰顶般毁灭着我们一起曾经构筑的美丽世界……
至今她最后的话语依旧保存在我的手机中,每天我都会穿着黑色的衣服,播放着环爱的声音,回忆着我与她的故事。在这期间,有很多人劝慰我换下那揪心的黑衣服,可是我却依旧执拗着,因为我根本没法子走出环爱的影子,怎么可能换下了衣服就把她忘记呢?我每天都在心碎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默默地想着,环爱你在天家,还快乐吗?
在“天使”离去的那三天里,是我人生中最最颓落的时光,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熟悉的音容笑貌,从少年时代一起走入青年、中年,到最后的白发银银,相识相知了49年的人生之路,其中的风雨,其中的辛酸,其中的恩爱,我们这样走来真是十分的不易。身边早就习惯了相伴的那个人,那是深入骨髓的爱情所遗留下来的习惯。
这三天里,我虚弱得几乎没了意识,什么吃饭、睡觉全部都是家人在帮助我完成,就似没了灵魂的腐肉,坐在阴暗的角落,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心爱人的照片,整个天地只有泪水与我做伴,让我莫名地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其实,哪里会有什么奇迹呢!人都已经躺在那冰凉的太平间,我却还在盼望着主的宽慰。
每每想到这里,我甚至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去找环爱,去天家找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