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们二年级二班来教语文的是北师大毕业的曹南应老师。她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圆圆的脸膛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学者风度。她讲课深入浅出,引经据典,非常吸引人,大家都愿意听。
我和另一位女同学赵丽华语文学得好,深得曹老师的喜爱。在学习期间,她单独送我们每人一个硬皮纪念册,我一直保留到今天。有一次,曹老师出了一个作文题目,叫“故乡”。我写得不错,她在批改作文时写到:“你描写家乡的风景如画,可你没有说你的家乡究竟在何处?”这段评语我一直记在心上。
这些年轻新老师的到来使整个学校都活跃了起来,学校组织了全校师生联欢会、各班节目比赛会。在这种热烈的环境氛围中,我们萌生了写剧本的念头。
《烈火》轰动了全校
我和赵丽华都喜欢文艺,也看过一些书,以巴金的《家》对我们影响为最。在当时的大潮下,我们编写了一出话剧《烈火》。背景是一个四口之家——母亲、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讲述了女孩要走出家门参加革命,却受到母亲、哥哥的重重阻挠的故事。我们自编、自导、自演,我演姐姐,丽华演妹妹,另一位我的好友赵素琴演母亲,一位浓眉大眼高个女同学反串哥哥的角色,还有丫环等配角。当我们在女中大礼堂报幕,演出三幕四场话剧《烈火》时,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在演出过程中,还有人被感动得流下泪来,有些同学甚至泣不成声。演出落幕时,我们精彩的表演赢得了满堂喝彩,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我们演出成功了,大家都很兴奋。
1946年6月6日,吉林国泰影院演出大厅上演我们编写的三幕四场话剧《烈火》后,演员到照相馆留影[前排左起:饰演姐姐的谢亚男(原为我演,当时我已随八路军撤退)、饰演母亲的赵素琴、饰演妹妹的赵丽华(后改名为赵淳媛)、丫环小李;后排左起:饰演哥哥的梅同学和他的女友范丽]
后来,东北文工团团长任虹来到学校,由校长陪同找到了我和赵丽华,要去了剧本,并问我们是否愿意参加文工团。那时我们都小,只有十三四岁,还在求学期间,家长不同意,因而也就作罢。
《烈火》这出戏受到了校领导的重视,并作为女中的唯一节目,被选送到全市中学生会演大会上。会演在吉林国泰电影院剧场举行,我们的节目同样受到了观众的欢迎。
1993年9月,相别47年后的老友在北京龙潭公园再聚时合影
(右起:当年在《烈火》中饰演姐姐的温家琦、饰演妹妹的赵丽华、
饰演母亲的赵素琴,战友徐桂琴、哈工大校友申扶凤、丈夫孙维韬)
之后,我自己又编写了两个剧本,一个叫《贫非罪》,另一为歌剧《农家乐》,在女中演出都获好评。我保存了《烈火》会演后演员们的合影和《农家乐》的剧照。剧中我女扮男装,饰演哥哥,歌剧中的歌词和曲调我还记得一些:“快快回家,天色黑啦,不要玩耍啦,想张二嫂啊一定在家等着你哪……”
参加黄河大合唱演出
1946年4月,我在国泰电影院参加了全市500名中学生《黄河大合唱》的演出。这是一个庞大的合唱团,各校都派老师来管理。此事由东北文工团组织,文工团团长任虹担任指挥。他指挥得心应手,使团员都融入他那富有激情的动人指挥中,我们仿佛感受到波涛的汹涌澎湃(《黄河船夫曲》),嗅到花的芳香(“麦苗儿肥呀,豆花儿香”)。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演出,总共演出了3场。这次合唱让我永远记住了那歌词和那解说词“同志,你到过黄河吗……谁愿意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
在吉林市女子中学的岁月是我少年时期最富浪漫色彩的美妙时光,令我至今不能忘怀。
吉林市文史学校
光复后不久,我党派人来吉林市开展群众工作,父亲协助民运部长徐国藩和宣传部长高景芝(女)处理工作。在他们的主持下,当地成立了文史学校(政治时事讲习所),位于吉林市原道德会旧址。
学校设政治、语文、英语、俄语、数理化等课程,许多中学生和社会青年都积极入校学习,我和三姐温家玟成了该校的第一批学员。父亲在该校任俄语和汉语老师,长春大学、吉林大学的学生教英语和数理化,徐国藩、高景芝任政治教员。我们在这里学习了大约3个月。
记得那是在1945年末,天气很冷,我和姐姐家玟每人戴一顶帽子,是从市场上买的关东军走后丢下的毛线套头米色帽,妈妈给染成红、绿颜色,我戴的是红色的,姐姐是绿色的。我们在学校十分显眼,同学们都知道我们是温老师的两个女儿。
那时,学生的学习情绪非常高涨,认真听讲,好像三角、几何、代数都讲了,我刚上中学二年级的学习有些吃力。英语也跟着学,不会的用汉语在下边加注。现在还记得初学时的几句英语“先生,您早”、“女士,晚安”汉语是父亲教的,他的课讲得生动有趣,非常受同学们的欢迎。
政治理论课是学校的重点,以便宣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最使我难忘的是组织大家进行“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的大辩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讨论得非常热烈,最后由徐国藩部长做总结,同学们收获很大。
教课的老师中至今与我有联系的,一位是长春大学的林树森,另一位是伪满建国大学的曲程(原名关益)。林老师今年87岁,离休前为北京化工学院院长,而曲程老师曾任黑龙江大学外语系主任,后调京在外文局工作多年,他们都是我所尊敬的良师益友。
体验革命的艰辛
风云突变,国民党军队大举向东北各大城市进攻,为了保存实力,我党决定战略转移,暂时撤出吉林。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父亲决定跟着共产党走。三姐家玟已于1946年年初入党,她也决定随军撤退。这里还有一个故事:当姐姐把入党消息告诉我时,我天真地说自己也想参加共产党。姐姐告诉我,她给问了,说我年纪太小,尚不能入党……可见那时我还很幼稚,对党并不十分了解,只感到入党是好事,是光荣的。
在得知父亲、三姐都要随军撤退时,我心动了。虽然那时对党、对革命并不十分了解,但我却有一颗争取进步的心,向往美好的未来,我也决定跟着走。于是我回家将装衣物的面口袋打理好,就跑到中苏友协、东北大学父亲和姐姐他们集合的地点,找到父亲说我也要跟着干革命。我的行动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和支持,母亲也没有阻拦。就这样,1946年5月28日,我们坐上大板车随部队北撤了,途经乌拉街、缸窑、舒兰、山河屯到了五常。我们沿途做宣传,组织歌咏队唱革命歌曲,还上台讲演,讲我们为什么背景离乡,揭发国民党的阴谋。
国民党背信弃义要打内战,我们必须组织起来与他们斗争。我们轮流上台讲演,该到我了,不知上台讲什么,于是重复着姐姐他们讲的话,要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
除了唱歌、讲演外,我们还演活报剧,我在剧中饰演了一个小角色。演出很受欢迎,至于我的台词,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还走访贫下中农,访贫问苦。记得一次走进一家低矮的房子里,好像屋里四面透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污头垢面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我们向他宣传了党的政策,说共产党是为穷人着想的,让他积极参加活动。那人只是慢慢地点头,没说几句话,好像当时还带了一些食物给他,他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