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侄子中学毕业了,我就对侄子说:“走吧,咱们也去深圳闯闯去。”现在回想起来那会真是凭着一股子热情去的。很多人说:“你们天天练,练得挺好挺精彩的,你们干嘛要走啊,去哪呢?”“我们准备去深圳。”实际上我们对深圳不熟,也没有熟人,那真叫做闯深圳。别人都是投亲靠友的,我们可是举目无亲,全靠自己。
当时我带着妹妹、侄子还有妹妹的小外甥女,从北京坐上火车一路南下去了深圳。从北京到深圳的火车票相当不好买,连硬座都一票难求,卧铺票根本不敢奢求。我们普通人想买卧铺票得到黑市买,而且票价都翻倍。火车上的人特别多,站都站不下。挤了两天两夜之后,也就是1991年的7月1号,我们到了深圳。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深圳正刮台风。我们就是应了这句话了——好汉子不挣有数的钱。就是我今天多干就多得,钱挣得瓷实。
一开始去的一个礼拜都没有事,得要先有住的地方,才能去联系演出的事。可问题是,七月份的台风很多。记得我们第二次去深圳的时候正遇上华东水灾,深圳大剧院门口也在募捐义演,我们拿着东西就去了,说:“我们只是给大家表演表演,来募捐个钱。”实际上也等于跟观众见见面,让大家也知道北京来了几个演员,因为让大家眼熟以后,才可能会有人找我们演。
我记得刚到那天是礼拜五,第二天我们就到锦绣中华去了。找到工作人员一问才知道,办公室的人都休息,要等礼拜一再来。礼拜一我们又去了,把我们之前表演的照片给他们看,然后讲解一下。表演部的袁主任,云南人,就问我:“你是北京人,老北京?”
“老北京啊。”
“我正想到北京去找你这么一摊节目。”
“是嘛。”
他说:“你能说能练啊?”
我说:“保证能说能练。”
“你说一个,我看看。”
随即我简单做了一番表演,主任就说:“行,好,你就不要答应别人了啊,国庆节开幕你就到我这儿来。”那时刚七月份,离国庆节开幕倒计时还有八九十天,经理问我:“你能在深圳待下去吗?”我很肯定地回答他,“能”。
因为还有三个月时间才能进民俗文化村,我们就去联系深圳的剧场。打算出去到歌舞厅去表演,那时候去了不少歌舞厅,有民族歌舞厅、水晶宫、不夜城、明星廊,当时深圳有三百多家歌舞厅,里头有一些嘉宾,唱歌的、跳舞的。他们是以场计算,收入比较可观,而我们在那演,工资却不高,还得坐车到城里头,因为大部分的歌舞厅都在深圳老街周围,坐车去还要带着道具。在歌舞厅演完了,道具还得拿走,不能在他那放。
我们四个人可以演杂技、魔术、气功,演完了以后一人可以拿到一百块钱。虽说一百块钱在当时来说还是不少的,可是还得在深圳找房子住,衣食住行车马费一算就剩下不多了。所以我们吃也不敢吃好的,只能自己做饭。
那会儿歌舞厅里头演杂技,还是一件新鲜事。因为广东人喜欢歌舞,但对杂技比较陌生。杂技操作起来也比较麻烦,因为有的歌舞厅大,有的歌舞厅却很小,尤其那卡拉OK歌舞厅,还没有我现在的屋子大,想演点节目都很费劲。再说了,有的广东人很挑剔,要是节目不吸引人,那些挑剔的广东人就能把演员从台上轰下去。
无奈•歌舞厅表演
我们中秋节去的舞厅叫滨江歌舞厅,是哈尔滨的一个老板和武汉的一个老板合开的,观众以东北人居多。舞厅结构是狭长状的,老板把我们安置到舞厅中间,两头是观众。表演结束该发钱了,老板就开始处处挑我们的毛病:“你演的这个都是哄幼儿园小孩的,像刚才那魔术,大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立刻说:“我们还有其他节目。”没等我说完,老板就说:“你甭说还有没有了,你要是有能耐就把月饼变来。”我说:“是这样的,我不可能把超市、商店的月饼变到这来,对不对?你得给我预备一盒月饼,在大家看我的时候,然后我一抓,把月饼盒拿来,把月饼盒打开,让大家看满满一盒子月饼,让大家尝尝月饼。大家愿意尝的尝,不愿意尝的转回来。”他说:“那行。”我说:“你只要有月饼我就能够给你变出来,你要没有月饼我能变出月饼,那我就成了神仙了。”
这老板就是刁蛮,给他演了变出来了,大家也高兴了,可晚上演出完了还是拿不到工资。他问我们:“你们怎么不走?”“我们没拿到钱,明天还有地方演出呢,没时间再到这来拿钱。”歌舞厅这个地方,早晨不上班,下午也不上班,只有晚上上班。能把这钱要到手就很了不起了。
要钱很难,那些人说赖帐就赖帐,随便挑一个毛病就不给钱了,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当时香港还没回归,深圳也很乱,尤其是在关外。每次遇到这样的不发钱给我们的老板,我总是好话好说,可实际不然,我们越好说话反而老板更加涨势,觉得我们好欺负。身在外地的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去解决此事,便不了了之,自认倒霉。
这样的事情遇多了,再有人找我演出,我便要先看看老板的人品,再决定是否要演。有时碰到不好说话的老板,他们嫌我们演的时间不够,就觉得不应该给我们谈好的费用。三分钟能演完的杂技,他非要我们演5分钟。
可是演杂技就好比炒菜,把油放好了,油温够了,该出锅就得出锅了。这会儿吃可以,外脆里嫩,正好,如果非要多炒两下,炒老了咬也咬不动,味道也没了。这演节目也一样,一开始大家看着特精神,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我们演得也特带劲,但时间拖久了,大家都审美疲劳,我们还有失手的可能性。
人的思维都不一样,有的老板了解这行,就不要求我们演得太多太久。有的老板不了解,总说我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在民俗村外边演了二十几天的时间,我又回到了民俗村。恰巧又碰到了那位云南经理,开玩笑地跟我说:“你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呢。你还能有饭吃?”我说:“能啊,怎么的也得混个饭吃。”于是我就留下了。
要说订合同,那经理也不给写合同,总是拖拖拉拉的,到最后还是定了。因为他看到我表演之后就服气了,说:“我本来就想用你一个月,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这么着吧,咱们就订六个月的合同。”于是我们就签了。
我进民俗村以后,名气开始传播开了。后来,来找我的人络绎不绝,问:“老师傅您是哪儿的?”
“我北京的。”
“我天津的,您看见那大船没有?那是海上世界,我就在那二层开歌舞厅,您到我那给我壮壮门面去。”
“对不起,我在这演。”
这时候云南经理闻声来了:“老爷子,您可晚上别出去再挣钱去了,您在我这一个地挣就够了,别要钱不要命啊。”
就这样,有些老板天天来找我。这是我混好了之后。我们刚到深圳,每次去找歌舞厅的老板,老板都问:“你们练什么的呀?”“杂技。”“到我这歌舞厅,你看我那玻璃别给我砸了。”很看不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