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计划去五个人,但由于小孩没有身份证,当时不能办护照,就没去成。这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因为没这个小孩,我们的节目就不好演,节目也就不完整。遇到困难总得想办法解决,在大家集思广益之下,我们在那儿也成功演了高车、踢碗、飞叉、顶坛子、杂耍、气功、中翻等等节目。
当时去美国,是港中旅告诉我们的。当时办护照很难,光是“本人在‘文革’期间,没有重大问题”这一项,就审核了一个月才盖章。
我们第一次到深圳必须要开边防证,开边防证就要找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我找到派出所后,民警说:“白天我们休息,晚上九点以后才上班,你要办事得晚上来。”等到晚上九点我又去了,民警问:“你要办理什么?”“我要上深圳。”“上深圳干什么去啊?”“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儿当体育老师,他想叫我去那儿帮着他教教耍叉子……”就这样,我交了照片,交完钱就拿到了边防证,这样才顺利到了深圳。
后来我在深圳表演的时候,北京西城公安局户籍处的民警去深圳旅游,恰好在民俗村看见了我,一眼就认出我了,走上前来就对我说:“老师傅,您可是咱们北京的能人啊。”这是我当时办边防证的情况,这次办护照要盖章,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我有一个月饼盒里面装了很多1元、2元、5元的港币(硬币),因为那些硬币背面是英国女王像,所以北京各居委会老大妈们去深圳玩时,我送给她们留做纪念。
那个证明文革情况的章子,盖了快一个月还没盖好。办事人员互相推脱,就像踢皮球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揽这件事。当时他们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推托,比如说:“领导不知道啊”,“领导不表态啊”等等。
费过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把护照办了下来,我带着我的侄子、妹妹、外甥四个人一块去了美国。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到达美国洛杉矶机场。因为是第一次出国,我侄子特别高兴:“哇,世界杯原来在这儿办啊。”当时正好是1994年7月,美国世界杯足球比赛在洛杉矶举行。
洛杉矶的机场太大了,比北京首都机场还大很多,什么样的飞机都有。而且凯迪拉克到处都是,在北京只有别人结婚才能看见一辆,所以我们在美国看见这样的排场觉得特别新鲜。
下了飞机有专人来接我们,港中旅驻纽约办事处的人也来了。他们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深圳来的表演团”。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实在有点饿,我就问来接我们的人:“现在能有什么吃的吗?”“有啊,比萨。这可不是中国啦,没有烙饼的。稍等我马上给你们拿去啊。除了比萨,还有可乐,喝不?”我吃完两块,觉得还挺好吃,可是好多人都不习惯吃。吃完我准备去洗脸,他们一看我要去洗脸,连忙说,“不不不,不能洗。”原来我正要去的地方,是喝水的地方,喝水的地方不能洗毛巾。后来才知道,洗手的是洗手的,喝水的是喝水的,得分开。
我们在洛杉矶机场等待转机,去达拉斯,记得当时要在洛杉矶等六个小时。我烟瘾大,机场候机室又不能抽烟,可六个小时不能抽烟怎么受得了啊。我壮着胆子出去,抽完了烟又进来。我们转机到达拉斯,在那待了两三个小时,又从达拉斯转机去了奥兰多。这次转机坐的飞机就小得多了,只能坐一百多人,以前坐的飞机能坐四百多人。有一个在美国待了很多年的中国人,他坐我旁边,问我:“你知道达拉斯是什么地方吗?”我说:“不知道啊。”他就指给我看,我靠着窗户,看着云层下面隐约的灯光。他告诉我说:“那个点是一个废弃的煤矿……”
到奥兰多后我才知道奥兰多又干又热,像火似的烤得人心慌,连个阴凉的地方都找不到。来接我们的人还挺照顾我,让我坐那辆白色的车。“一共五辆车,干嘛要让我坐白色的?”“因为黑车没空调,白车有空调。”他之所以这么照顾我,因为这一行人中就我岁数大。还有一个姓邓的岁数也大,可他不会表演,他光会说。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感觉还不错,厨师全是中国人,有的我还认识。
我们在奥兰多住的是宾馆,三四个人一个房子。条件挺好,有热水洗澡,冰箱、电视一应俱全,这就等于安顿下来了。一般我除了买点饮料、酒、烟,其他什么也不买。演出一人有三套服装,我觉得挺不错了。吃的费用占四分之一,另外买方便盒、叉也要钱。因为大家比较忙,洗碗都没时间,所以就买了方便盒和方便叉,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再一个花钱的是住房,本来可以住四个人的房,组织者安排俩人住一间。这样一来,赚的钱多一半都花在美国了。
到了奥兰多之后,我们歇了五六天,等待我们的道具。道具送到后有的竟然被压坏了,所以又花时间在那儿修,修好以后,才开始在美国演出。因为不演出就没工资,美国老板不给一点空子钻。只要演出一开始就记工,请假出去玩也是可以的,但是就没了当日的工资。
我当时去美国就带了10块钱,因为人民币花不着。没几天后就给我们一人发了100块零花钱。可我连根冰棍都不舍得买,出门都是从家里带一瓶水出去,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他们都开我玩笑地说:“你到这来,不花钱的游戏就玩,花钱就不玩了。”我的最大原则是不赌钱,我把卖风车、空竹的钱都做了零用钱。
时间要求严
我们到美国每天的演出时间有一百二十分钟。说实在的,客人、观众多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们演杂技的就怕没有观众。
每天上午我都要演三遍,每次大概20分钟,结束时基本都到中午了。下午两点就开始了,在屋里头演口技、魔术;我妹妹再演一次高车踢碗,我演两次“火叉”,直到七点才有一段休息的时间。
美国老板把时间算得特别精确,时间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我们都得按时间演。不管有多热,刮风还是下雨,老板不管,什么天气都得按时演出。
在美国是这样的,如果看着天要下雨,就得提前半个小时打报告,老板同意的话也可以不演。但是我们还不能离开,得在场地边上等着。老板要看天气情况再决定我们的去留,如果天气好了我们还得继续演。如果我们演出失误,老板就罚我们钱。记得有一次我们少演一场,因为那天准备演出时下起了小雨,我们请示老板后,老板同意可以不演。但我们看雨还不算大,我们就准备了下又演了。天气变幻莫测,不一会又下起了漂泊大雨,我们赶紧收拾了道具回家了。后来老板得知此事,扣了我们一百块钱。我就觉得很奇怪,当时我们也请示了,他们也同意了。我们也没去辩驳,毕竟在外闯荡很不容易。
给美国人打工就是这样,演了也不多给一分钱,也不表扬我们;不演,如果他认为正当,也就不说我们了,他认为不正当就扣钱。实际上雨下得那么大,我不演是正常的,可美国老板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可以演。其实我们也演过一次,因为那次虽然下着大雨,但是观众不走。我们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但是还是演了,不过老板一点表示都没有,演了就演了。观众满意而去,老板也不说:“好,你们这个精神可嘉。”没人这么跟我们说,我们得自己表扬自己:“我们这个精神可嘉。”美国是资本主义,老板就是剥削人的,我们对这点体会很深。到美国第一天休息,第二天就拉我们到保险公司。先检查身体,完了告诉我们:“你们各个身体都比较健康,从明天起就可以上班。”就像机器运转一样,把我们当机器使,运转起来根本不留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