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他去世的那天,我们正举行一个家庭聚会。那年春节我小儿媳妇没有在家过年,她带着我的孙女去青海的姐姐家了。回来后,我和爱人想为她补办一个节日,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下。我爱人特别喜欢小儿媳妇,因为她人很好,而且还是主动嫁给我们的小儿子,我们在心里对她有一种感激的心情。
聚会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四姐和七姐的女儿、女婿也来了,家里很热闹。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大家在一起边吃边聊。我们把各种各样的菜,都给我爱人端过去一点,他就和阿姨在另一间卧室吃。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爱人也特别高兴。那天他特别想吃烤鸭卷饼,阿姨就给他吃了点,他吃得也比较多。现在回过头去想,不应该让他吃那么多东西,尤其是在晚上。可是,因为他心情好,所以吃得很香。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就散了。我让阿姨在我爱人屋里的沙发床上睡,一方面方便照顾他,另一方面这边屋子里很乱,还要收拾,而阿姨也很累了,我就想让她早点休息吧。我们在我爱人的床边放了一个铃铛,晚上有事的话,他摇一下铃铛我们就知道了。
那天半夜就出事了,阿姨突然跑到我屋里来,很着急地跟我说:“情况不好啦!”我过去的时候发现爱人正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一脸痛苦的样子。我也不敢动他,因为之前我听说过这种情况搬不好容易出事。那时家里也没有电话,我就跑到楼下老团长家里,打电话给我儿子,我说:“你赶紧叫救护车!赶紧过来!你爸爸不行了!”由于住得很近,我儿子很快就到了,还把在他家玩的两个朋友也带来了。
那时已经是凌晨1点左右了,我爱人憋得气都没有了,他早已说不上话来,脸涨得通红。虽经抢救,但却不见好转,赶来抢救的人说:“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安排!”我急得要命,这到底该怎么办啊!我们下面住着一个藏族的副团长,他也上来看情况。幸好,我们单位有车,我们赶紧找了一个司机,开车把我爱人送到了附近的海淀医院去抢救。到了医院,仍然回天乏术,我爱人就这样走了。那时春节才过了10天,我爱人就走了……
我爱人走得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并不像绝症那样,有一个最后期限,医生会告诉我们“他只能活三个月”。那样的话,我也有个心理上的准备。我爱人虽然病了,但是他只不过是走路有些费劲,上下楼需要有人扶着他。除此之外,他上厕所也可以去,吃饭也可以自己吃,到最后几天时才流一点口水。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难过也好,哭也好,爱人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听不见了。我的两个儿子都忙着给他们的父亲办丧事,我的小儿子还回来找他父亲的底片,想放大,制成遗照。我什么都不懂,也一概没有管。
爱人的突然离开,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幸好孩子每天都会过来陪我,阿姨也在我们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照顾我的生活。阿姨本来是照顾我爱人的,爱人去世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她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阿姨跟我一起给我爱人送终,我心里很感激她,所以家里有什么东西是她需要的,我都让她拿走了。后来,她还来看过我,我还介绍她到别的地方去,我们关系挺好的。
我爱人去世后,团里的同志都很关心我,我记得那时爱人去世后没多久,他们就来找我去参加紫竹园文化节的义务辅导工作,在公园里教跳舞,大家跟着学。我当时心里很矛盾,我应不应该参加呢?当时我还处在痛失爱人的心情当中。我知道他们也是关心我、照顾我,希望我能走到社会中,跟大家融合在一起。我觉得整天沉浸在痛苦中也不行,最终我坚强地走了出去。感谢那些关心我,爱护我的同事和朋友们!
俏夕阳
每个生命的开始都像一道刚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清泉,缓缓地流过景色秀美的山间,随着雨水的补给逐渐汇成一条小溪,伴着清脆的叮咚声迎来了美好的青春年华。时光的飞逝、经年的累积,原本欢快清澈的小溪,已经变成了一条深厚宽广的长河,沿着生命的轨迹向远方延伸;雁儿往来,又是几度春秋,那条奔腾汹涌的大河逐渐靠近汪洋大海,在入海之前它将倾泄积蓄的力量,演奏出一曲雄浑慷慨的长歌。
我心不老
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当舒缓的音符、流动的情感,伴着往昔的回忆,浮动在空气中时,我总感觉到有些恍惚和迷离,难道我真的老了吗?“老”又是一个什么概念,何时算老呢?我想按照我现在的年纪来讲,我的确已经老了,但幸运的是我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只要不断地追求和学习,就能使心灵之树长青。
1990年,我从中央民族歌舞团正式退休了。我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身体状况也不错,总觉得可以为国家多贡献点东西,因此以前没有太多的考虑退休以后的事。那时候退休有点儿“一刀切”的性质,我们到55岁的这一批人都退了。因为牵扯到岗位名额的问题,如果我们不退,新人就不能进来。这个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一个单位的长远发展来讲,及时地输入新鲜的血液是很重要的。按照规定来讲,单位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我们,但直到我们退休的前一天,才有一个干事跟我们说:“你们这一批人退休了,等到下一个月发工资时就是退休工资了!”这样就给我们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大家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虽然这是不符合政策规定的,但是当时大家也没想到要提意见什么的。当时我们手头还有工作,虽然退休了,但是工作照做。公平地讲,我们这批人的人生价值观既讲究奉献,又提倡服从组织安排。所以退休后,我们依然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从1950年开始正式参加革命队伍到1990年退休,我干了四十年的文艺工作。这四十年间,我的工作比较单一,一直都在做舞蹈演员,或和舞蹈有关联的工作,总觉得自身潜力还没有尽情发挥出来。
小时候,在上海演出过多部影片和话剧的我,一直对演戏有着由衷的热情和喜爱。开始从事舞蹈表演后,我觉得要考虑到国家的需要和组织的安排,于是就把演戏的冲动压在心底。我现在年纪大了也自由了,我希望但凡有点可能的话,我还想演点儿戏。
我听说有一个挺出名的老年演员叫金雅琴,她比我大九岁,1986年退休的,曾经在《闲人马大姐》中扮演刘奶奶的角色。金雅琴在退休之前没有出名,退休之后通过电影《我们俩》中的一个角色获得了国际大奖,成了愈老愈红的老年明星。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想我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机会啊?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这种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要演的话也不一定能够演好,但是演小一点的角色应该还可以。
1993年,欧阳莉莉参加飞天模特队的演出,并表演独舞
我现在还有一种想跳舞的冲动,虽然我已经步入古稀之年,但我对舞蹈的热爱仍然不减,在亲朋好友的聚会上,我还情不自禁地用我那老胳膊老腿,展示一下我的“舞蹈风采”,也算是自娱自乐吧!随着年纪的增长,跳舞的机会少了,我就想起了一位大学教唱歌的沈嘉教授说起我的声音是典型的女中音,对我又很触动:我还想学练几首歌曲,在有机会、有条件时,再展示一下吧。
我感觉我选择舞蹈艺术道路是正确的,虽然我从小就演电影话剧,也算是上海的小童星,那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很好的苗子,但是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在年轻的时候就对自己的人生认识得那么清楚,现在回过头来看一下,也许舞蹈给我带来的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