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国民党在北京起义部队,不少人员也离开部队在北京闲住,他们以作小生意来混日子,我为掩护身份,也学他们一样,打算做些生意。
我的生意就是每天到琉璃厂取些学生的文具到学校去卖,除了星期日休息,其他6天风雨无阻,每月勉强可以糊口。
战后
1950年10月,中国志愿军赴朝参战。我认为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因为中国人民经过8年抗战和3年解放战争,老百姓已经筋疲力尽,痛苦不堪了,此时再去碰美帝国主义,可以说是无胜算。
我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到了1952年,朝鲜战局并无多大变化,但志愿军迫使美国及联合国不得不坐下来谈判,我这时才认识到对局势判断的错误。
因为以前在国民党军队里属于中央军,俸禄发放充足,即便是1949年到了西南,每月的军饷也能及时到位。特别是当了团长以后,我每月收入200多大洋,这在当时已是较高收入。而我和妻子在婚后也没有置产业,所以还是有一些积蓄。内战末期,为了抵御通货膨胀,同时也是便于携带,军官一般都将大洋兑换为金条携带。
1949年时,妻子离开北平去上海,随身带了七八两黄金,结果在上海丢在了黄包车上。到了四川后,我又将身边携带的25两黄金交给她,用来安排在成都的生活。等到1950年离开成都时,已经只剩下12两,等我们回到北平后,身边已只有几两黄金。解放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只出不进,所以这些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学伯夷叔齐采薇而食是不现实的。
1951年,我在北京赋闲,无事可做。我想“虽然家中稍有积蓄,但不能坐吃山空,必须采取新的谋生门路。”那时岳父正在我家中暂住,我请教他老人家,他指教我说:“可以从口外(张家口)贩运大豆。”于是,我以二两金子做资本,先从昌平买了两千斤大豆,再托运到天津市意大利租粮所,由店员负责代销,售完扣除佣金后,将余款为数寄来。这次买卖不赚不赔,白折腾一场。第二次,我和岳父的旧友(一位粮所经理)的儿子一道,乘火车到张家口西柴沟堡,从集市上买了两千斤大豆,在火车站托运到天津市意大利租粮所。
这次我亲自跑了一趟天津,发现该粮所颇具规模。和其他的客户一样,我被安排两人的房间,一日三餐,六人一桌,四菜一汤,颇为丰盛。早饭后,所里有专人陪客户到市场看行情。我到市场一看,“嗬”,真叫人大开眼界啊!市场上光大豆就陈列了三分之一的大厅,还有各种粮食品种,上面标明:产地、品名、今日行情等。客户如果认为今日可以出手,粮所就为你卖掉,如果需要再观察一两天,客户就回到粮所住下,继续等着。我看到行情有涨的趋势,就住了下来,没事的时候,还到书店买了一本老舍著的《小坡的生日》饶有兴趣地看起来,晚上又去看了话剧《小偷现身说法》。
在天津住了两天,第三天又到市场看价格不能再涨了,就把大豆出手了。出手也很简单,只要你说出手,粮所就按今天的行情给你结账,扣除手续费(佣金)、住宿费、伙食费,为数交给客户。这次天津之行,仍然不赚不赔,跑了两趟,一文不赚。我感到很沮丧,从此洗手,另谋其他出路。
以前,我很看不起商人,认为他们唯利是图,不讲道义。自己从商后,大大地扭转了这个观点。其实,商业可以互通有无,使物有所用,可以便利人们生活,可促进经济的发展,是社会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商人对人类是有贡献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1952年,华北五省教文局招聘中学教师,我当即报了名,报考条件必需有大专文凭或同等学力。主持报名的是名陕北老干部,我说我没有文凭,只凭水平,还把我的简历讲述一遍,结果他给了我一张准考证。等到张榜的时候,我很欣喜地看见自己被录取了。因为我是平原省(菏泽原属平原省)人,所以被分配到平原省滑县省立道口中学。
我于1952年10月初到学校报到,然后就开始体验着教师的新生活。
短暂的教书生活
当教师首先得作教案,教案送学校,由教导处审批,经审批后才能讲课。我教的是初中一年级的古代史,每周18课节。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些不习惯,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就渐渐地习惯了。
上课之外的时间都由自己支配,虽然我担的课时比较多(其他人担任的课时是12节或15节),但我仍感到自己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自我充实。
为了讲好课,我参考了不少参考书。经过三年的教课,我觉得自己的学识的确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所谓“教学相长”诚哉斯言。
除了日常授课,我还担任了一年初中三年级的班主任工作,负责日常管理。那时期的学生都能尊师重教,比较自觉、自强、自律,班内的事全都由班干部办理,我感到很轻松,师生感情也很融洽。
1954年,妻子刘惠芸离开北京赴河南任教前与孩子们合影
教书期间,每年有两个假期(1953年前有3个假期,其中有1个麦假),假期期间,我会回北京探望妻子、孩子,平日按部就班,生活安定而规律。课余时间,我会和同事们一起下围棋,打篮球或乒乓球。
1954年暑假后,我妻子也从北京调转到滑县道口完小任教师,之后又将母亲从山东(平原省撤消)接来,家庭生活其乐融融。
在道口中学,我与领导之间、同事之间、师生之间的相处都很和谐融洽,很值得留恋。
1955年10月6日,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我安定平稳的生活——我在学校被逮捕了,三年的中学教师生涯到此结束。
一切的幸福和美满的生活,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从此我就开始了那不堪回首的20年牢狱生活。
被捕入狱
“肃反”,顾名思义是肃清反革命分子,1950年有一次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虽说镇压了不少的反革命,但仍有漏网者。到了1955年,又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肃反运动”,声势同样轰轰烈烈,。该运动于那年的10月6日统一行动,全国上下几十万人遭到逮捕,对当时的社会震动很大。
1955年10月6日,我早起刚洗完脸,学校通讯员就来找我,说李校长找我。我刚走进李校长家门口,突然就从套间冲出来两名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把我五花大绑,然后才说:“你被捕了。”
我带到看守所,并被带上了脚镣,过了一个月才给我去掉。后来才听看守所人员说:“逮捕你时听说你会打拳,怕你不老实才给带上脚镣,后来看你挺老实的,这才给你去了。” 逮捕我是因为当时正在进行的“肃反运动”,要清理反革命分子,逮捕的人很多,一间小屋关押20多人。
屋子里放着一个大马桶。夜里睡觉人挨人,地铺挤得紧紧的,晚上起来小便,回来时就找不到原来睡的地方了。可又不能不睡,于是只好在两个人之间硬压下去,那两个人感到压力太大,才向两边挤出一条空隙供人慢慢躺下。在马桶下面睡的人有时被尿撒到脸上也不能喊叫,只好蒙上头。
早起床后放风15分钟,所有人都不许说话。饭后由有文化的人给大家读报,读完报,大家必须正襟危坐,反省各自的罪行,准备交代。
反省期间,所有人不许交头接耳,更不允许交谈案情。除了写交代材料的时候必须经过看守所审查许可才可以看书,没有交代自己情况的人都不允许接触书籍。而且,没交代清问题的人不许接见家属,所以我被羁押两个月之后,我被准许接见家属,算是宽大优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