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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一位黄埔老人的回忆录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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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自然灾害过去之后,我的身体逐渐地恢复了起来,生产技术也逐渐熟练,于是在各项劳动中就不但不再落伍,反而走到前面了,队长还让我分别担任过小组长、大组长、统计,领导全队的生产。我颇受领导的青睐。一直到给我摘掉反革命的帽子。

在我的改造岁月里,有一件特别值得记忆的事,就是替一位小队长写申诉书,大意是与他相同案情的人所受的处分都撤消了,可他的案情还没有得到处理。一天晚上息灯之后,小队长拿着香烟到统计室对我说明来意,请我帮他写申诉书。那天他就在我睡觉的地方睡觉,我在一旁写,大约写了两个小时才写完。他看了之后,谢过我就拿走了,以后也没听他说事情的结果,我也不便问他。从这件事本身,说明领导对我的印象还是不错。

20年的监狱生活从表面上看,好像是一场大的灾难,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避风港。在“文化大革命”之中,若是以我的历史,单单就是共和国成立后仍在西南与解放军对抗到底这一点,恐怕再有十个我也得被斗死。但在监狱中不进行“文化大革命”,也可谓是因祸得福。

在煤点的短暂时光

我是1976年初才和家人团聚的,随后我妻子也从滑县调到安阳市教书,一家人又团聚在了一起,可谓其乐融融。

安阳市公安局在未决定安排我的工作单位之前,我不想呆在安阳市招待所,直接住到了安阳化肥厂我儿子那里。

化肥厂位于太行山东麓,面对水库,环境幽净清新,早晚到水库边锻炼也使人心旷神怡。等了3个月,1976年6月,我被安排到安阳钢铁厂生活部上班,真正成为了人民的一员。

因为我的二女儿在安阳钢铁厂工作,所以1976年6月,安阳市公安局把我安排到安阳钢铁厂(简称安钢)。从此,我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安阳钢铁厂现在改成了安阳钢铁有限责任公司,发展速度很快,发展前景也非常广阔!为了便于了解我当时的工作环境,先介绍一下安钢的相关情况吧。

安阳钢铁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安钢,始建于1958年,经过50多年的发展,现在已成为国家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河南省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安钢集采矿、炼焦、冶炼及机械加工、冶金建筑、运输商贸于一体,可生产中厚板、炉卷板、高线、螺纹钢等30多个品种,2000余个规格的钢铁产品及化工产品。近年来,安钢还先后获“五一”劳动奖状先进集体、全国优秀企业金马奖、冶金产品实物质量“金杯奖”等荣誉称号。

刚开始的时候,我被安排在在煤点收票。收票的工作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做起来也不易。因为收了票还得要检查买主装的煤球有多少,是否有多装的情况。每天上班买煤球的人很多,如果检查的速度慢了,后边就排很长的队。厂房很小,如果人排得多了就会因为拥挤而影响生产。

一个多月之后,我又调到另一个岗位——管理煤场。煤场是煤点卖散煤的场所,登记每日进煤的吨数,打扫煤场清洁,还要监视着不让买煤的挑捡煤块。

这样一来就难免和群众发生争执,后来我建议领导,把所有的原煤用粉碎机一律粉碎一遍,这样买煤的人就无从挑捡,煤场也能避免堆放煤块并避免损耗,一举两得。领导听取了我的建议之后很高兴,我受到了领导的好评,而我的建议也被采纳实施。

1976年,安钢还没有自动卸煤的车辆,需用人工卸煤,有三个卸煤女工卸得较慢,我经常主动帮她们卸煤。我科的秦书记总对我说:“老张你要多注意休息,照顾好身体。”

秦书记山西临县人,曾任解放军硬骨头六连连长。在抗美援朝中,他所在的掩蔽部被美军的炮弹炸塌,埋在里面后被扒出来,脑子受些刺激,但他为人忠厚,心地善良,对我多方照顾。

刚到安钢时,我科的科长把我安排到了一间不足3平方米的小屋子,只够支一个床板,坐在床上一步就迈出门,下雨还漏。为此我的二女儿和他吵了一架,但他总推托说没房子。一天夜里下雨,生活部(后改行政处)书记徐四海查夜,看到我的情况,对我说:“这怎么能住人?”我回答说:“科长说没房子。”第二天,科长就叫人帮我把行李搬到新建的一间房子。我心想这一定是徐书记批评了科长。生活部书记徐四海,山东人,他任运输部书记时人称“北霸天”。之所以有此称号可能是因为他性格刚正不阿,富有正义感,做事认真,不徇私情。我和他并不相识,他对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认为科里对我的安排实在不近情理,因而为我鸣不平。后来他调到河南省政府的一个部门,并病逝在郑州,至今我还是十分怀念并感激他。

黄埔同学会

1984年,中央成立黄埔同学会,主席徐向前,全国各地纷纷响应,安阳也不例外。

成立黄埔同学会之际,市政协主席、市统战部长都到了现场,安阳黄埔的同学共到了34人。在统战部长主持下,政协主席发表了讲话。各同学各自简单介绍自己的经历,其中最早的一位是4期的学长,还有一位12期、一位13期的学长。算我在内,14期的人有两名,其他的人是15期一直到23期的学员。23期是黄埔军校在大陆的最后一期。 

1987年,安阳黄埔同学会会员合影(第三排左四为张君国)

彼此介绍完之后,大家一起照了相,会餐之后就散会了。在各人介绍自己的简历时,我得知4期这位学长年龄最大资格最老,与林彪是同学,在国民党的部队中曾任团长,某地城防司令等职。解放后,为了不受冲击,隐姓埋名去做苦力,每天拉黄包车。一直到安阳成立黄埔同学会,他才暴露身份,过了将近四十年的苦力生活,他的耐性着实令人钦佩,他的韧性着实令人感叹!

23期是黄埔军校在大陆的最后一期,刚毕业没离校门,成都就解放了。在安钢的一位23期的同学肖德厚对我说:“我一天兵也没带,却背了一辈子黑锅,说我是蒋介石的忠实走卒,国民党的骨干。”可见人生的命运有时的确难以捉摸。

黄埔同学会成立后以群众团体的名义经常参加政协的活动,统战部有时也单独召集黄埔同学们活动,主要目的是和台湾的黄埔同学沟通,为和平统一祖国贡献力量。一位12期的同学向台湾的行政院长郝柏村(12期)发过一封信,据说郝柏村用暗语回了一信,但并没有破译出它的内容。之后同学会活动几年,并没有取得明显成效,徐向前逝世后,这个工作就慢慢松弛下来,到了20世纪90年代以后,安阳市黄埔同学会就停止了活动。

澡堂花絮

我在煤点干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又被安排去职工浴室去收票。这是相对比较轻松的工作,但下班后要打扫卫生,对浴池要进行冲刷。我认为这也是为人民服务,所以对这项工作也很认真负责。为了检查澡堂是否冲刷干净,我曾赤身用背摩擦,不合格就重新再冲再刷,直到干净为止。功夫不负有心人,年终评奖时我获得了二等奖。

在浴池的生活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没有任何风险,也没有太突出的成绩,但我为人一向一丝不苟,绝不徇私。

有一次晚上科里开会,要求洗澡一律交票,任何人不得特殊。可第二天一开门营业,总厂的一名副书记,没交票就想进去。我知道他是总厂副书记,但昨天科里开会有规定,所以我还是把他拦住,要求交票。科长当时也在场,忙说这是副书记。我“不识时务”,坚决地说昨天刚开过会说任何人不得特殊,他不交澡票就是不能进去。科长看着书记下不了台,他就自己给这位书记拿了一张票,才解决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