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惊在那里,心悸得有些无语。
坐在驴车上,志红和我详细地说了这次回城后听到的意外消息。小丽在下乡三个月后,因为当时她拼死拼活地干活,不堪重体力劳动,得了重病,住进了城里的医院。经过全力抢救,总算保住了命,但昂贵的医药费却无力支付。院方称,如不交够押金,就不给用药了,而她们家又拿不出那么多钱。万般无奈之时,她的一个远房亲戚伸出了援手,再加上精心医治,她的病才慢慢地好转起来。
出院以后,她亲戚家的那个当工人的儿子对她殷勤起来,跑前跑后的。再后来人家提出要她作儿媳妇,她后来也同意了,很快要结婚了。
我听后彻底懵了,我心里想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对我那么好……”
我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火速地回到城里找到了她。她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泪眼涟涟地拿出我给她的爱情信物——是个印有领袖像的塑料皮笔记本,然后还给了我,无奈地说:“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妈把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
我们同时陷入沉默。
是啊,面对心爱的人遭遇不测,自己却束手无策。而作为家长在此时此刻是同意自己的闺女找一个前程未卜的,连自己也难以养活的知青呢?还是去找一个在城里捧“铁饭碗”的工人呢?……看来海誓山盟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经过了一段痛苦的折磨,我想开点了。少了些怨恨,多了些理解。算了,不能做恋人,就做朋友吧!
这是逼出来的
今天又要挖渠了,一米宽两米深的坑,每人挖五杆子是一天的任务。队长拿着根一人高的杆子,给每个人丈量着,等轮到给我测量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少打了一杆子并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看着社员们麻利地一锹锹挖着,我着急了,一边喘着粗气用力挖着,一边用袖口擦着汗水。可是无论我自己怎么用力,就是干着急不出活。
今天是“一出坡”,就是一直干到下午才能回家吃饭,中午不休息。午后一些壮劳力早早就完成任务扛着锹回去了,而我和前面的接口还有两米多远,看来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在我卖劲地往坑外扔土时,我突然发现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在我的“领地”里挖土。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行。”我瞬间有种被看不起的感觉。
“行了,就你这干法,‘阳婆’落了也挖不完。”她们扶着锹把看着我嘻嘻地笑着……
这一夜我很久都难以入睡,白天的事情深深地刺激了我。是啊,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干活连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不如,将来在这个地方可怎么生存!
我摸着自己酸痛的四肢思量着未来。对,我靠四肢不行,我还有行的地方!我要扬长避短,要靠脑子才行,毕竟我读了12年的书。
可是在这里,我能干什么呢?我想到当个画匠或者木匠,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去学医。古人就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所以能做个医生我也很欣慰,况且我也亲眼目睹了农村缺医少药的情形,还有我家就有医书,这也是学医的好条件。
于是我把家中的医书都拿出来了,决心发奋通过自学在未来当个好医生。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苛刻的计划,每天白天劳动,晚上早点睡觉,凌晨三点起来读书学习。我就这样寒窗苦读了一年。
一开始坚持不住,我就用头悬梁、锥刺骨这样的求学故事来勉励自己,之后就慢慢地习惯了,时间一到我就自然醒来。
《阴阳五行》、《四诊八纲》、《药性汤头》、《针灸大成》、《濒湖脉学》等等书籍,我都挑灯夜读,记啊,背啊,经常是已经觉得学了很长时间了,公鸡才叫。
我同屋的同学们很不理解,说我这是何苦呢,其实我也曾动摇过,这么多知青都这样活着,可我又一想,要改变现状,真的别无他法。
煤油用了三大瓶,灯捻和老乡要了无数次,用针在自己身上扎了许多眼,总算学到了一些中医知识。
一天,队里有个妇女突然患病,肚子疼痛难忍又找不到医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请我去了。我给扎了几针竟然马上就好了,这样我名声传开了,村里的人们病了也开始找我看病了。有了实践的机会,带着问题学,进步就更加快了。不久,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家里有病人的牵个小毛驴,赶个小平车来请我这个土医生去看病了……
动荡岁月
车厢风波
后套的瓜真好吃,西瓜沙甜,小瓜香脆,多少年没有吃过那么好的瓜了。
立秋季节刚过,队里给我们每人一麻袋瓜送给家里人吃。队里用毛驴车拉到了火车站。火车进站了,社员们帮我们一起把麻袋扛上了火车。
“这是谁的东西?不许带上来!”两个列车员气哼哼地说着,然后用脚把一个麻袋从车门踢了下去。
“这是我们给老人带回去的……”我们一齐上去向他们乞求。
那几个列车员理也不理,继续往车门口扔麻袋。
“求求你了,叔叔。”同学老王“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行,不行!”他们边用手推开老王,边往下踢麻袋。
车开了,我们的几麻袋瓜都被扔下去了……
我们愤怒了,同学老田站在车厢过道,对着两边车厢失去理智地大骂着。
我忍不住了:“走,找车长去!”我带了两个同学向前面车厢走去。
到了车长席,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拳重重打在了桌子的玻璃板上,玻璃板呈放射状地裂开了。
车长懵了,车厢的旅客围了上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我又重重用拳头打在玻璃板上。
“怎么回事,快说呀。”旅客们在惊讶地问着。
“是这样……”我索性站在了座位上,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任由手上的鲜血滴在座位上。
“太不像话了。”有个旅客在同情地说。
“不像话,不像话,给人家赔偿!”车厢里沸腾了。
“你敢煽动群众,把他拷起来!”车上乘警来了,手里拿着手铐。
“铐就铐,没啥了不起!”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就在乘警上来要铐我的时候,车长阻止了他们。
“到餐车上去说。”车长站起来把我们带到了餐车,给我们每人倒了杯水:“大家都消消气,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