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被丢失的岁月--王庆瑞回忆录 第3节

点击:

……

那时小孩们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吃,每天都在打听着邻居院中今天在吃什么。有时遇上好吃的,自己实在吃不进去了,还要带些回家,给没有吃上的大人们也吃点,大人们吃着、笑着,小孩们蹦着、跳着,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可惜好景不长,大食堂很快就办不下去了,听说一个月的备料不到十天就没有了,因为大家使劲吃,使劲造,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反正不是自己的……

不得已,人们又回到各家各户的小锅小灶了。无奈的是许多家的小铁锅已经没有了……

我好留恋那一阵子的生活啊!

记录成长

年少的梦

那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年代。“乘风破浪大跃进,一天等于二十年。”“超英赶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年少的我为能生长在这样的时代感到无比自豪,同时踌躇满志,心中充满了理想、抱负和梦。

小学五年级时,一天下午因病不能活动的我,一边看着同学们打球,一边遐想着未来的我干什么,想了很久也没有具体的目标,但总之是要干大事业的。从现在开始就要胸怀祖国,放眼全球。考虑到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们要准备拯救他们。要把革命的火种从中国引向那里,让他们翻身解放,做自己的主人;我们还要做播种机,要当宣传队,去唤醒民众拿起武器,打土豪、分田地,推翻旧政权,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世界……

我也曾羡慕那些在战争年代冲锋杀敌的英雄们和烈士们。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无私无畏地去战斗,不怕牺牲,笑卧沙场,所以有时我恨自己生不逢时,不能参加那“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战斗。那是多么雄壮,多么英武。像一个“最可爱的人”那样,胸戴大红花凯旋而归,即使牺牲了,也是无比光荣。

这时我忽然想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保尔的那句经典名言:“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斗争!”

……

我独自一人坐在操场上想着,不知不觉已夕阳西下。只觉肚子咕咕叫,可不是,中午喝的两碗玉米面糊糊早已消化完了。

是农民养活了我们

我在今天的小孩子还用父母接送上学的那个年龄就下乡劳动了。

小学毕业后,我升入一个重点中学。报完名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我第二天到农村下乡劳动两周时间。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由老师带队和陌生的同学们去了郊区一个小山村。我们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一个社员家中,和这个家庭同吃同住同劳动。

深秋的山村一片寂静,傍晚时分,天就像个黑锅罩了下来。晚上屋中点着的小油灯很快被主人吹灭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们在一起相处,我怎么也睡不着觉,心中翻搅着各种滋味,恐惧、孤单、想家……

还好,我住的这个社员家有个和我同龄的小伙伴叫“面换”,他每天带着我,教给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那时的村里还是生产队集体劳动,记得我们和社员一起割过谷子,收过土豆,平过地,挖过小渠。

大人们在前面把黄澄澄的狼尾巴样的谷子齐根割倒,然后再捆在一起,成堆的放好,我们紧跟在后面把丢在地里的谷穗捡起来。面换告诉我说:“这些谷子去了壳就是我们喝粥用的小米啦。我们这里的小米可出名了,好多人专门偷着来这里高价收,给坐月子的女人用。”

“这就是小米?”我看着那些熟透的谷穗疑惑地问道。

“对,你捡的小米已经够熬一大锅粥的啦。”面换解释说。

我恍然大悟地叫道:“啊,原来我吃的米是你们种出来的!”

“对,”面换一脸欣慰地指着远处的玉米地说,“过两天该收割玉米和高粱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些已经成熟的庄稼和正在流着汗弯腰收割的人们,这才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含义了。

起土豆也是件有趣的事。大人们在前面用铁锹把土豆苗连根挖出,我们就跟着把一颗颗的土豆捡出来,不一会儿田边的土豆就堆成小山啦。

“不行,你还要用手把小坑旁边抠抠,还有土豆呢。”面换指着小坑对我说。我连忙照着他说的去做,可不是,小坑旁边还有小土豆没有挖出来呢,也有被铁锹铲成一半的,偶尔还有颗被漏掉的,个头还很大……

“真好玩儿!”我情不自禁地说着。

看什么都新鲜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换家的鸡和猪,队里的牛、马、羊,村口的井,纵横的小渠……很快我就丢掉郁闷的心情,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晚上吃完饭后,面换叫我跟他爬上房顶,一起看着青山,听着蟋蟀的叫声。

“你们这地方真好啊。”我不由地感叹道。

“好什么,还是城里人好,我爸说了,他下辈子再不当农民!”面换摇着头不屑地说道……

记录成长

父亲去世了

那是一个大饥荒的年代,物资短缺、凭票供应。粮票、布票、油票、肉票、棉花票、豆腐票、鸡鸭蛋票等等,就是这少得可怜的定量也经常是供不应求,排长队昼夜等候。正值十三四岁长身体的我经常在学校上到三四节课时开始头昏眼花,老师和同学不得不把我送回家中。

屋漏偏逢连阴雨。在我刚从中学下乡劳动锻炼回来,噩耗传来,父亲患病去世了!顿时我家好似天塌了一般,怎么办!五个子女,没一个工作的,大的20岁,小的十来岁,谁来管?重担无情地压在了母亲一人肩上。

母亲在送殡的路上,看着坐在马车上惊恐不安的我们五兄妹,指着前面拉着父亲灵柩的马车说:“走的人走了,活的人还要很好地活下去!”不谙世事的我隐约感到少年丧父的我们将要饱尝生活的艰辛,同时预感到母亲将会独自一人面对很多的困难。

1956 年时的父亲

父亲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是模糊的。只记得幼年时我家是在一个大杂院中,家里有一辆破旧的马车,雇了一个人赶车,父亲整日愁眉苦脸的。后来马车入社了,父亲在远离我们四五十里以外的马车社当会计,每逢周末回家并带回一些好吃的……

在我童年时,隐约觉得家里总是被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着:经常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来我家找父亲谈话,谈话时还把我们小孩子赶出去,一谈就是好长时间。干部走后,父亲和母亲小声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