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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失的岁月--王庆瑞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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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家把我的想法告之母亲后,她坚决反对,并对我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大夫或者教师,这样多好。夏天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又有技术,什么时候都需要。但是要记住不要当官,不当官不受累……”

记得母亲经常同我们说,小时候我们姥爷家有个堂屋,两旁写着:“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并说她从小就爱上学,让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把基础知识打好!

正是在母亲的教导下,我们五个孩子就算在那个饱尝艰苦的年代,也没有辍学,反而都学有所成,每个人都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后来,在我们那个小院里,我们这一代人中,大家都很羡慕我们这个家庭,也都被母亲当年的决定所折服。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也的确凝聚着母亲的心血和不可多得的远见!

一堂生动的语文课

一辈子听了很多课,但中学时的一节语文课却至今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那是在高一的语文课上,新任代课教师白老师给我们讲了一首崔颢的《黄鹤楼》,他把这首古诗简直讲活啦!

白老师首先给我们讲了黄鹤楼的地理位置。他手拿一幅画有“龟蛇锁大江”的龟山、蛇山以及鹦鹉洲和据说是黄鹤楼原貌的自绘图板,讲述了黄鹤楼和仙人王子安的传说。又讲述了作者崔颢的生平事迹。

然后他抑扬顿挫地朗诵起这首诗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接着讲律诗的特点,讲韵,讲对仗,讲诗意。讲到对仗时,举出了许多典范诗句,信手拈来,脑袋就像计算机一样。讲到这首诗时更是字字珠玑,妙语连篇。

他接着给我们讲到李白和黄鹤楼的故事。相传李白登上黄鹤楼时诗兴大发,正欲咏诗,突然发现了崔颢的这首诗,不由地感叹,气愤地写下几句话。说到此时,只见白老师握拳卷袖,很专业地拳打脚踢,口中念着:“一拳打破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白老师也来了兴致,说自己自幼习武,还在讲台上给我们翻起跟头……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师,讲课的确引人入胜。他极具感染力的讲课方式让我们很快就掌握了这首新诗,本来两节课时间的内容一节课就完全消化了。一直到今天我还能很流利地背出这首诗,并想起当时白老师拳打脚踢的精彩情景。

遗憾的是这位极具人格魅力的老师只教了我们两周课就被划为“右派”下放劳动了……

临走时,他还给我们留下了一首诗:

“邂逅欣逢包一中,

相蹉虽短情谊深。

顺从分配分两地,

彼此相交有同心。

……

我老犹愿尽绵力,

尔辈前程定光明。”

常怀感恩之心

“你上小学时,身体可瘦了,好多次坚持不到上午第四节课就病了……”

去年教师节我去探望郭老师时,80岁高龄的恩师对五十多年前的事仍然记忆犹新。他还讲起我们当时的住房,说起我的母亲。我们师生共同回忆起了那个难忘的年代。

是的,那时我因营养不良,在上午三四节课时经常就突然一阵眩晕,脸色蜡黄地趴在课桌上不能听讲。郭老师有经验,知道这是血糖低的表现,所以看到我脸色不对就赶紧叫来同学把我送回家,还嘱咐他们说:“回家赶快给他喝点红糖水,家里人不在就送到邻居家。”

我病倒后,郭老师都会来家里看望我,还会用他为数不多的工资给我买包糖。他告诉我不要着急,已安排好同学把我落下的课给我补上,有时还亲自辅导我。

郭老师书教得好,人品更好。我衷心地祝福老人家健康长寿!我深深地感谢他!

回想起来,在我学习和工作的过程中,有不少这样的恩师和同事,他们让我身心得到健康成长。有的在我生病时去探望,去照顾,嘘寒问暖;有的在我学习松懈时主动给我吃“小灶”;有的在我情绪消沉时给我安慰和鼓励;有的在我有点成绩沾沾自喜时给我敲打忠告。

记录成长

记得我因为家庭背景原因导致情绪低沉的那个时期,是一个女老师敢于以自己现身说法告诉我“出身不由己,完全靠自己”的道理;还有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同事调侃地说:“我们农民子弟还羡慕你能生在知识分子的家庭呢,一点儿不丢人!”

还记得年少时家中的一个体力活是挑水。那是在三四百米远的一住户从窗口伸出有水龙头的地方。一到冬天,这里形成一冰坡。每次接满水后,我总是双手提着水桶从冰坡上慢慢挪动。而我的同学佛佑那时身强胆大,他总是帮我一手提起水桶快速从冰坡上滑下,并和我约好同时来挑水……

他们在我困难时雪中送炭,帮我度过了那些艰难岁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同学情深

初中毕业时,我想不能再上高中了,家中生活如此贫困,就算家里竭尽全力供我读完高中,可是考上大学后学费又该如何筹集?高中三年再加上大学四年,还要整整七年才能完成学业,实在不是母亲辛苦点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又怎么能让母亲再这样为我操劳呢?所以我想上个中专,快点工作,为家里分忧解难。

中考结束后,我还是被重点中学录取了,当时是上高中,还是去找工作,我一直犹豫不决。

有一天,我闷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碰到了我儿时的好友刘万年。

“最近怎么样,挺好的吧。”万年看见我非常高兴,脸上还是上学时的淳朴微笑。

“怎么说呢?我不想再上学了,我想去上个中专、技校,早点上班干活,要不……家里负担太重了。”我低着头,脚下不停地踢着身边的土。

“哎!”万年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我们同时缄默不语……

“我想你还是应该去上学,就我个人的体会,不上学到了社会上只能像我一样当个工人,而且还是泥水匠,每天搬砖弄瓦,十分辛苦。哎!你看我,永远也不可能有点儿什么作为了,这一辈子只能干这个了,你真愿意像我一样吗?如果你不想的话,那你说啥也得去上学。”万年语气很坚定……

第二天我正要出去帮家里干活,万年抱着一些东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看见我后,气喘吁吁地赶紧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了我,说:“以为赶不上你在家了,这是给你的,拿去用吧。”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些折得很平整的钱来,微笑着说:“我给你买了一些本和笔,这里还有20块钱,你也一块拿着吧。”

他大汗淋漓地把钱郑重地放在我的怀里,一脸淳朴、坦然。而我却愣在那里心中满是茫然,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这个不行,你快拿回去,你一个月才挣18块钱,一下就给了我20块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要,这个是绝对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