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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庶民本纪--左言东人生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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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生环境

我出生在甲戌年六月初一晚,时为中华民国23年,公元1934年7月12日。我母亲曾跟我说起过,在我出生时,她用一条围裙将我包裹,故此,我得了一个小名:“小大裙子”。

江苏省涟水县前进镇

我的出生地涟水县前进乡(现已改镇)东潘庄位于江苏省北部,通常称为“苏北”。江苏省习惯上分为苏南、苏北,苏南自古繁华,苏北则比较贫穷落后。我家离城镇较远,偏僻闭塞,交通不便。我出生之时,家乡处于国民党政权统治之下,地方基层实行保甲制,规定以户为单位,十户编为一甲,设甲长;十甲编为一保,设保长。我对保长、甲长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印象较深的是,那时土匪猖獗,常入村“抬财神”,即把某户人家老人、小孩抢走,然后令那户人家交赎金换人。我的邻居家就被土匪抢走过一个近两岁的小孩。由于社会治安毫无保障,老百姓只能自己组织起来打更守夜,当时每个村子都有一处岗楼,有人站岗,遇有动静,便通知村民防备。我父亲便曾于晚上在岗楼上放过哨。那时村中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和睦互助。

当时的农业生产非常落后,主要靠人力、畜力劳作。除耕作时用畜力外,锄、收等都靠人力。牛、驴等家畜是农家的宝贝,因为没有机器,只能靠牲畜来分担一些劳动量,磨面时,可以使牛或者驴拉着石磨盘。当时农产品加工也多靠手工,稻谷收割完后,需放入石臼里舂,以去掉外壳,榨油也是用的土办法。实际上,当时的生产力和生活水平跟几千年前并没有大的区别,但也并非无小的变化。这类变化,从“洋”字开始,即渐渐地有工业品进入农村。火柴被称为“洋火”,煤油则叫“洋油”,钉子叫“洋钉”,机器织的布匹叫“洋布”,机器磨的面叫“洋干面”。

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父母都是世代相传的普通农民,没有做官的背景。我家是一个走下坡路的自耕农家庭,土改后划为中农。我出生时,家中有二十多亩薄田,另有八间土墙草房。平日家中多吃粗粮,如玉米、白薯等,白面、大米则很难吃到。家中能自给自足,基本不用雇长工,只是偶尔会雇短工。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母亲有时候也下地帮忙,做些锄地、收割之类的农活。

父亲是个老好人,喜欢帮助别人,总体来说是个本分的农民。但他有个不好的嗜好,就是好赌。我记得在我两三岁还不怎么会走路的时候,父亲抱着我去赌钱,到了赌场,他把我放在旁边,主人家则看着我。父亲赌钱赢少输多,因此致使家境渐渐贫困。据说家中原有三十多亩地,到了父亲这一辈,就剩下二十多亩了。父亲有时一赌就是两三天,家里的事也不管,为此,母亲总跟他生气。母亲性格比较内向、软弱。母亲姓徐,她妹妹(即我的姨母)则姓左,因外祖母改嫁过,原夫家姓徐,后来带着我的母亲到了左家。母亲17岁出嫁,比父亲小8岁,结婚之后第二年便有了我。在我出生之时,奶奶已经七十五六了,等到我6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所以我对奶奶的印象不深。我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个妹妹,妹妹比我小4岁。小时候,我们虽不必愁没有饭吃,但是零花钱却没有,生活起居也很简朴。洗脸时,在烧完饭后的火上坐上盛着水的罐子,待水热了,用粗毛巾蘸水抹把脸,一家人共用一条毛巾。睡觉也是,几口人睡一个大床,只有一条棉被。衣服则都是母亲做的。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还因抬水被压伤过一次。那时我刚5岁,父亲让我跟他用木桶抬水,他让我在前面,他在后面,扁担上肩膀的时候,我一下就被压伤了,后来开始不停地咳嗽。为此,大人们宰了老母鸡给我补身体。虽然我是老大,又是男孩,但在家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不怎么受宠。我从小就得干活,烧火、扫地、下田、捡粪(赶早捡牛粪,以作肥料)等。我在上小学的那几年,各种农活都会干了。

共产党在家乡建立抗日根据地

共产党来到我家乡,对我一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1937年,日本全面侵略中国,抗日战争爆发。1939年,日军占领涟水县,并在县城及涟水重镇高沟镇设立了据点。日军一来,国民党军队纷纷溃逃,连行李碗筷都顾不上拿,十分狼狈。尔后,新四军来到了村中,初名为“淮河大队”,只有几十个人,穿着旧军装,到普通农民家中吃“派饭”。因我们那儿地处偏远农村,日军不重视,所以共产党容易在此开展工作。他们在贫下中农间做宣传工作,了解附近的恶霸地主、土豪,寻机端掉这些势力并缴获家中枪支、粮食等。通过一系列的工作,共产党在此建立了根据地。继而,共产党发动农民打“日本鬼子”。成年人组织“农救会”、“青救会”、“妇救会”等,我们小孩则组成“儿童团”,我10岁时便成了刘圩乡儿童团的团长。儿童团员负责站岗、放哨、募捐,还经常开会,唱抗日歌曲。募捐的时候,我们挎上一个篮子,各家各户都拿出自家的鸡蛋,用以慰问新四军。

我们家中曾住过新四军。因家中缺床,我们就将门板卸下来当床板。新四军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但纪律好,而且常常帮群众挑水、打扫院子。我虽然之前对共产党了解不多,但当看到他们来了之后的这些做法,感觉很亲切。有一首歌,到现在我还记得:“河里鱼儿要由水来养,共产党的军队要老百姓来帮,新四军打仗在前线,老百姓帮忙在后方。军民团结一家人,赶走鬼子享太平。”就是说老百姓是“水”,新四军是“鱼”,鱼离不开水,显示了军民鱼水情。在共产党的组织领导下,群众抗日情绪高涨。日本鬼子有时下乡“扫荡”,我们老百姓只能躲避“跑反”。鬼子进村后,杀猪、杀鸡、抢掠,无恶不作。

新四军三师第四支队经常驻扎在我们村中,县政府也常驻于此。鉴于敌我力量悬殊,新四军一般不与敌军正面交锋,而是寻找机会打游击战。“高杨战斗”是新四军主动袭击鬼子据点的成功战例,至今人们记忆犹新。

小学时光

自5岁起,我便开始在离家不远的汪圩上小学。那是一所新式学校,为当地开明绅士所办,教授语文、算术、常识等课程。小学阶段,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比较好,因为我求知欲较强,能主动学习,而且认真努力。此外,我还常帮家里做些农活,耕地扶犁。那时我只比犁高一点点,扶犁需很大劲,而我人小体弱,所以扶起来很费劲。此外我还耙地,推独轮车。由于劳动的时间多了,所以学习的时间少了,我常常在夜里点上素油灯(那时煤油较少)学习。好在我学习效率比较高,虽费时不多,但学到的东西却不少。

小学离家约有二里地,每天我都要步行两个来回,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去。小学期间,除了念书、干活,还有儿童团的活动,因此玩的时间很少,只是偶尔玩跳格、下棋等。游戏时间虽少,但那些年的小学时光给我留下了很多精神财富。共产党的教育使我终身受益,他们为我树立了榜样,那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整个小学阶段,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事便是在儿童团的活动。自10岁当上乡儿童团团长后,乡儿童团的活动都由我来负责。活动的主要形式便是去松树林里开会,内容则是宣传抗日、唱歌。儿童团的深层意义便是让孩子们能够从小树立一种爱国意识。在我10岁的时候,从延安来了一个由青年组成的“延安旅行团”,旅行团组织我们这些学生去参加野营,组织我们学习、开会、讲演,使我们受到延安精神的熏陶。1945年,日本投降,因地处偏僻农村,家乡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在我印象中也并没有庆祝之类的活动。但当老百姓得知鬼子被赶跑、抗战胜利时,心情还是很激动的,因为毕竟我们摆脱了当亡国奴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