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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庶民本纪--左言东人生实录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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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后,我便远离故乡去北京上学了。对于故乡,我还是深深眷恋的。1990年,《淮阴日报》约我写了篇小文章,题目是“绵绵故乡情”,抄录于此,以表达我对家乡的怀念。

绵绵故乡情

我离开家乡已经整整37个年头了。1952年11月25日,我这个生长在淮阴乡土的农家子弟,告别乡亲,坐上了开往首都的列车,来到著名高等学府——北京大学学习。

时光荏苒,年岁渐增。离开家乡时正是青年,如今两鬓已染上了些许白发,快要步入老年了。近40年来,我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挂念着我的家乡,想念着家乡的亲人。深深印在心底的家乡情,像一根无形的丝带,把我与家乡紧紧地连在一起;它又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时时刻刻吸引着我的心。

一个人来到社会,总是先从家乡的土壤里吸取营养,发芽成长。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原是个很穷的地方,稖头(方言,指玉米)面、山芋是农民的家常便饭。我小时候生活条件差,营养不良,身体一直比较瘦弱。但人究竟不同于一般的动物。人的成长,不仅要有物质上的营养,还要有精神上的营养。而后一方面,家乡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有着丰富的、取之不尽的精神资源,既有祖先一代一代遗传下来的,更有共产党培育的。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从家乡的土地上,我吮吸了丰富的精神营养。

从我记事时起,直到离开家乡,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度过的。除周围的乡亲外,接触最多的是老师和同学。乡亲们的纯朴善良,老师、同学们的真诚友谊,像春风细雨一样滋润着我幼年的心灵,使我体验到人间最美好的东西——爱,有了这种爱,我感受到愉快和幸福。

最使我难忘的是解放战争时期北撤那一段不平常的日子。那时我刚刚进初中不久,因为革命形势的需要,参加了为前线服务的宣慰团。在宣慰团里,我的年龄最小,老师和同学像父母一样照顾我、关心我。1946年冬北撤到山东,我离家时穿了一双布鞋已经磨破了,校长和老师每到一地都想着给我买鞋。长途行军有时我跟不上队,几位大同学就轮流背着我走。那时环境极为艰苦,但我就像在父母身边一样感到温暖。1948年春回到家乡,队伍驻地离家还有二十多里地,我晚上摸到一位亲戚家,惊喜之情自不待言,但因工作还未定,我临走时要亲戚暂不告诉家里。但我刚走,那位亲戚连夜赶到我家报信。第二天上午九十点钟的光景,庄上十几位乡亲赶到驻地看我。

1952年参加高考后,我天天在家等候录取与否的消息。老校长暑假在扬州学习,学习结束时看到了登在报上的录取名单,顶着酷暑,风尘仆仆赶到我家里报喜。来京之前,我连个漱口杯都没有,入学的费用大多是乡亲和老师帮助的。

离家后每次回家探亲,每天都沉浸在浓郁的家乡情谊之中。1982年那次回去,我已经在招待所住下,老师硬是把我拉到他家吃住。第二天还没起床,年近八旬的老校长已站到我的床头,一定要拉我到他家去吃早点。1985年春天,我在电视里讲课,乡亲们赶到集上,在电视机前与我见面。一桩桩美好的回忆包含着无限的深情,真是说不尽、道不完。

有这样两句名言:“没有爱就没有幸福。”“把爱赶走,我们的地球就变成一座坟墓。”只有物质丰富精神也丰富的世界,才是人类理想的乐园。几十年来,家乡给了我一大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使我永远受用不尽。绵绵家乡情,深藏我心中。

北京大学四年

1952年,全国大学统一招生,我考取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我们学校的高考考场设在扬州。考试回来后我便在家中等消息,后来,老校长送来登有录取名单的《解放日报》。当时是按全国大区发榜的,我是华东地区北大中文系录取名单的最后一名。虽然我在本地学校里学习名列前茅,但与华东地区其他教育发达城市的学生相比,还是显得有些逊色。得知我考上北大后,家人都很高兴,我自己也很惊喜。

之后,家人开始为我到北京上学做准备。我家中经济困难,老师、亲友、邻居为我凑齐了购置生活用品的钱及去北京的旅费。当时我很感动,所以后来我无论走到哪里,对故乡、对家乡人民都心怀一颗感恩的心。

1952年11月25日,我坐火车到了北京前门火车站,学校派人在那里迎接,我坐上大汽车到了学校。

初到北大时,我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许多东西我之前都没见过。家乡没有暖气,在北大的宿舍楼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暖气片。此外,厕所里的抽水马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进北大后,我住在未名湖畔的民主楼,每间宿舍住二三十人,上下铺。总的来说,条件要比老家农村好多了。在北大上学,伙食由国家供给,每八个人一桌,中午、晚上都是四样菜,主食是米饭和馒头,而且每天都有肉菜。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进了天堂了。

12月8日,我们开始上课,记得第一堂是体育课,老师姓王。给我们上课的都是一些很有名的教授。那时没有教科书,只有讲义,学校将讲义印好发给学生,学生学习主要靠记笔记及去图书馆参看参考书。中文系1952级一共有六七十名学生,分两个专业,一是新闻,二是语文。起先多数人都想选新闻专业,我也是如此,可后来因语文专业需要更多的人,所以领导动员大家尽量选语文,因此,我报了语文。那时的课程设置仿效苏联,而且几乎所有的专业都要学俄语。每天,我们大概七点半开始上课,连续上6节课,直到下午一点多。余下的下午及晚上的时间则是自学或是参加体育锻炼。考试形式也是仿效苏联,采用口试的方式。考试之前,老师出一些试题,做成一张张油印的签子,让学生抽取并现场作答。

我们所要学习的科目很多,与文学相关的有文艺理论、文学史、文学批评史、西方文学,与语言相关的有古代汉语、现代汉语、方言学、普通语言学,与政治理论相关的则是中共党史、联共(布)党史、政治经济学、哲学。大学期间,因周围同学都很优秀,在课程学习方面,我便没有很突出的表现了,原本引以为傲的作文也显得平平常常。因先前在解放区学校中学的都是白话文,所以此时学起古文来比较费劲。大学期间的我似乎也没主动去研究过问题,学习方面比较被动,相比较起来,政治活动倒是活跃得多。

因我是江苏人,家乡口音重,普通话说得不好,身边同学常常学我说话。同学们来自全国各地,也有北京本地的。有一次,一位姓杨的同学请了几个同学去他家吃饭,在他家,我第一次尝到了啤酒的滋味,以前只听大家说啤酒像马尿似的。

1953年7月21日,即在刚入学半年多后,我就入党了。入学不久就入党,这在当时是很不寻常的。当时北京大学的党员非常少,中文、俄语、西语三系只有一个正式党员,另外有几个预备党员。我出身劳动人民家庭,又有过一段参加革命的经历,这样的学生在当时整个北京大学找不出第二个。经书记杨德与倪孟雄的介绍,我加入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入党后,我在班级及学校参加了许多政治工作。大学第一年,我担任政治课代表,在同学与老师间发挥桥梁的作用;第二年当上了中文系团总支委员;第三年我担任班级总干事,曾组织班级学生与东语系的学生一起搞过联欢;四年级我担任团支部书记。另外,在大学三年级时,我被评为“三好生”,受到学校开大会表扬。由此看来,当时的我还算是全面发展的,成绩虽不算太好,但也在中上等。上大学后我的体质增强了许多,一是因为伙食好了,二是自己加强了锻炼。那时,国家效仿苏联设立“劳卫制”(准备劳动与保卫祖国体育制度),每个体育项目都有指标,我都达标了。而且,在3000米长跑时,我还得了全班第一。这或许得益于初中、高中时,我上下学都靠步行,锻炼出了很强的耐力。上大学后,为了加强锻炼,我每天早上都围着未名湖跑一圈。虽然那时体质增强了,但失眠还在持续,并没有完全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