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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苦学习奋力工作只--留苏学子夔中羽回忆录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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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小组有个任务是在厄尔布鲁士峰对面的一个悬崖边设三角点兼摄影站,小组一行5人,领队带着出发。正确的路线应该从悬崖后面爬上去,再慢慢挪到悬崖边设点,结果女领队带错了路,直接沿着悬崖边向上爬。我们脚下一边是岩石,一边是三百多米的深渊,人贴着岩石向上蹭。不巧,我内裤的松紧带断了,裤子掉下半截缠住了腿,眼前不远处有个一米多高的岩石坎,其他人背着仪器连蹬带抓地都爬了上去,轮到我使出好大劲也抬不起来腿,只好把仪器解下来,递上去。女领队伸手拉我,我想借劲儿上去,没想到意外发生了,我们两人一起斜摔在岩石上,脚下的碎石无声地落入深渊,好在有惊无险。晚上收工,一路上没人言语,回到营地也没人吭声,大概是忌讳提起白天的事。

在欧洲最高峰开展专业实习

专业实习即将结束的一天下午,小组刚刚完成工作天就黑了,大家匆匆忙忙吃过晚饭,然后7个人各自寻找睡觉的地方。我找到一块老虎嘴状的大岩石,心想睡在下面肯定既挡风又避雨。我铺好气垫,钻进睡袋,盖上毯子便进入梦乡。一夜凉风吹拂,舒服极了,幸亏气垫没跑气,不然半夜就冻坏了。早上起来自己吓了一大跳——原来我睡的那个“窝”就在悬崖边上!

两个月很快过去,此次专业实习也属于生产实习,有报酬。我赚了2000卢布,可是扣去饭钱及其他费用,仅剩下五百多卢布。我带上剩余的钱,约谢自楚(回国后曾任中国科学院冰川所所长)同学和几位测工一起翻越高加索山去黑海游玩。翻山前一天下午,我骑驴玩,结果右膝盖撞到石头上,半条腿都肿了起来。第二天我一瘸一拐地与众人翻山进入高加索南坡森林区,搭上拉木头的汽车,在夜里抵达黑海边的苏呼米(Сухуми),旅伴各奔前程。我与谢疲惫至极,街心花园各找长椅倒头便睡,天没亮有人踢我脚,睁眼一看,穿着皮靴的警察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我们。当时我们头发长长的,脸黑黑的,衣裳脏脏的,像难民一般,警察厉声责问:“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拿出护照,这才平安无事。在黑海边玩了几天后,由苏呼米乘船前往索契(Сочи)—雅尔塔(Ялта)—奥德萨(Одесса),再由奥德萨换乘火车,经基辅(Киев)回到莫斯科(Москва),此时我身上仅剩下几卢布。

 

1959年测量工作结束后,和朋友翻越高加索主脉,在去黑海边苏呼米的路上留影。

左一夔中羽(翻越垭口前一天晚上,因骑驴玩撞伤了右膝盖,途中休息时只能撑着冰镐站着)

拜谒卓娅碑,巧遇伏罗希洛夫的司机

苏联卫国战争爆发时卓娅才17岁,在国家危难之时她弃学加入游击队,与众多爱国青年潜入敌后,扰乱德军后方,在执行焚烧德军马厩的任务中不幸被捕,但年少的卓娅宁死不屈,最后被德军无情绞杀,她是苏联人民的英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一书当时在中国影响非常大,感动了许多国内有志青年。

我们在莫斯科留学期间,想借春游的机会到卓娅牺牲的地方看一看,因为我担任莫大中国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地理系同学的日常生活及课外活动都由我负责,所以我与一个名叫李缄的同学决定作为先锋前去侦察地形,寻找路线。卓娅牺牲的地方位于莫斯科西郊,是原苏德战争时的前线。莫斯科郊区有铁路,所以我们骑自行车再换火车(莫斯科郊区的火车上是可以带自行车的)即可到达目的地。见到卓娅纪念碑的时候我二人很兴奋,那是一座铜制雕像,据说雕像所刻画的人物表情与卓娅被绞杀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我们在雕像前站了许久,小声谈着卓娅的故事。准备返回学校时天色已晚,便到铁路车站附近等火车,等很久不见有火车经过,骑车回去又太远,正在我俩一筹莫展的时候苏联警察出现了。好心的苏联警察看我们是外国人,担心我们有麻烦,将我俩带至公路并告诫我们:“你们不要坐火车回去,晚上不安全。”然后他挥手截了一辆大卡车,对司机说:“把这两个人带回莫斯科。”

卡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位老太太,她注视我俩良久问道:“你们太冒险了,这么晚还出来,干什么去啦?”我们解释了事情的原尾,老太太很感动,她称自己在莫斯科保卫战时也曾是游击队员,她跟我们说:“你们对苏联的英雄很敬重,那你们知道现在开车的是谁吗?他是伏罗希洛夫的司机。”伏罗希洛夫是苏联陆军元帅,卫国战争中当之无愧的英雄,同时也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此时伏罗希洛夫元帅已经是老百姓,他的司机开着货车经营自己的生活。卡车司机对中国人很热情,为我们讲了一些他经历的故事,并且特意叮嘱我们:“你们的国家现在已经成立,社会秩序很好,但是不要认为这儿也非常安全,你们以后不要这么晚出来,今天我保证把你们送到莫斯科,送到安全的地方。”

苏联人民对中国人非常亲切、友好,深夜时卡车将我们送到基辅车站,司机不仅帮我们把自行车搬下来,还拿出工具为我们检修了车子,确保我们可以顺利地骑车回学校。我们辞别前,苏联老太太还称呼我们为“小儿子”并叮嘱:“你们两个人路上注意安全。”

列宁格勒跳电车

1960年秋,我开始在莫斯科大学航空航天方法实验室做试验、写毕业论文《在多种专业地图制图中采用多层航空摄影感光材料的若干问题》。因论文中缺少一组彩色红外片的光谱感光特性曲线,我必须带上该胶片,从莫斯科出发到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市,1991年苏联解体后更名)电影工程学院进行测定。因为当时苏联感光测定标准是由该学院的Ю.格拉霍夫斯基教授主持制定,所以测定的标准仪器都在该学院。

秋天的列宁格勒非常美:古老的宫殿、教堂,涅瓦河上的开桥,在金色的阳光下,这一切都格外恬静优美。列宁格勒,“二战”时期的英雄城市,德军围城900天,城里没有人投降。我在莫斯科大学航空航天方法实验室写毕业论文的导师是Л.А.木希娜,她是高级工程师。“二战”时在苏联中央测绘研究所工作,负责研究对德军进行空中摄影侦察的方法。

 

Л.А.木希娜(左)和她的助手

 

毕业论文《在多种专业地图制图中采用多层航空摄影感光材料的若干问题》

(斜写的字是导师Л.А.木希娜同意将论文进入答辩程序的签字)

有一次谈到“二战”,Л.А.木希娜说了这样一段往事。“二战”时,中央测绘研究所在列宁格勒有个分所,中央所的空中摄影专家В.А.法斯被困在列城分所,因为要研究空中侦察方法,由莫斯科派出直升机由战斗机护卫,从列城救出法斯。当面色苍白且骨瘦如柴的法斯被同事们簇拥着走入中央所走廊时,法斯突然站住,他很惊讶,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只猫!好久才喊出一句:“你们这里还有猫!”原来列城里的小动物早已被饿死或吃掉,可见列城的环境有多艰苦。专家们在对德国士兵军服和武器表漆及其伪装进行光谱分析后,决定制作并使用带有近红外感光性能的航空胶片对敌进行空中侦察。此方法在以后几年的侦察中很成功,但法斯不久就辞世了。

我从莫斯科出发前,有一位国内地质部门刚派到列城的年轻人与我联系,此人叫张世良,国家派他以实习生身份到苏联地质部航空方法研究室学习航空相片判读,张希望我到列宁格勒时看望他。此次我到列宁格勒出差,住在列宁格勒大学物理系学生宿舍,一天下午我有空,便乘有轨电车去看望张世良。列宁格勒夏天有“白夜”,晚上12点钟站在大街上还可以看书,可是到了秋季,下午4点多就黑天。从张世良住处出来,才五六点钟,天色已似深夜,路静人稀,我登上有轨电车回列大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