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新中国的守望者--丁民仆回忆录 第17节

点击:

事实也确实如此,正是有了此次重庆之行的未雨绸缪,1968年工宣队大搞“清理阶级队伍”的整人运动时,我才能够底气十足地为他担保:“这个人没有问题,重庆市公安局已经结案了,否定了这个案子。但是我没有拿到材料,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取证。”运动激烈时已经不太可能取证,可正是由于我的担保,工作队特意派人前往重庆调查,证明我所言不假之后就没有动那名教员。他本人一直不知道此事,2010年时安然离世了,这已是后话。

再说当时,了结了心中的大疑惑,我又陆续走访了重庆一些地方。各大学校的大字报、白公馆、渣滓洞我都参观了,整天行走在重庆这座山城里,我的身体十分疲惫,但精神却愈发充实了。后来听广播号召各个学校的革命师生回校复课闹革命,我又急忙赶回北京。

串联之行

结束了近40天的串联之行,我重新回到北大。学校的变化不大,只是多了许多外地来搞串联的人。作为“文革”的“发源地”,许多外地学子纷纷涌向北大,校园的马路上睡的都是学生。再次回到我熟悉的校园,我不禁感慨“文革”串联所带来的影响着实巨大。

其实早在前往重庆“串联”之前,我还曾经去过东北。当时校文革的副主任(原来的人事处副处长)找到我,说我们有个学生在沈阳。受周总理指示,要我们把人找回来,让我带了两个红卫兵(都是我们要找的人的同班同学)去。知道是周总理的指示,虽然不明白为何找那人,但我的行动非常积极。

辛苦来到沈阳后,我们到沈阳医学院的“文化革命委员会”找人,那里的女学生告诉我:“这个学生在沈阳市中心大街上喊打倒刘少奇。我们沈阳市都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所以我们才给周总理办公室打电话的。”我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过我的任务是把人带回北京,既然学校里没有,我又去了那人的家、所在居委会,可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无奈之下,我只能重新找到医学院。这次,我自“造反派”的口中得知那人曾经和他们在一起,不过我去时已经前往吉林、黑龙江等地了。天大地大,这让我如何寻人?最终,我只能带着消息回学校复命了。

再次被查

串联结束之后,1967年1月时,学校里成立了各种群众组织、各种战斗队。系里的学生、教员也有了这样的组织。有一个党支部书记找我商量:“老丁,你的影响力大,也拉一个队伍吧!我们都支持你!”但我拒绝了:“党员有党组织,党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事我不干。”筹办建队的事也因此未能实施。

后来“校文革”将校内这些小团队联合了起来,成立了“新北大公社”,各系成立战斗团并编号。我们地球物理系的代号是16,名叫“红16团”。公社成立后发展队伍要进行审查,我们系的“红16团”提出3个人不许加入新北大公社,其中便有我一个。我本人对这事无所谓,但有些为我抱不平的同志们四处发传单,询问不让我“入社”的原因。

此事一连辩论了好几天,那些想把我搞臭的人说我是“草包文革”、“劳保文革”,说我调查黑材料整群众,抓住我前往沈阳、重庆两件事说事。可普通群众并不知道沈阳之行是总理委派的,也不知道促使我前往重庆的那名教员是特嫌,这些事情我也不能说。于是辩论僵持了好久,支持我和反对我的人各不相让。

后来新北大公社分裂,反对聂元梓的一派独立出去,我们系“红16团”里的主要力量也都分离出去了,改名“井冈山兵团”。至此,围绕在我身上的争论也结束了。

可不幸的是,随着北大和社会上两大派的接连产生,江青公开支持“造反派”的五大“领袖”(北京大学的聂元梓、清华大学的蒯大富、北京航空学院的韩爱晶、北京师范大学的谭厚兰以及北京地质学院的王大宾),使两派之间的争斗更加激烈,“文革”的动乱愈发激烈。

“文革”愈演愈烈

我们系的系主任苏士文和王光美是同学。“文革”开始以后,我们系里的一些学生抄了他的家,发现有王光美的照片,于是,有人秘密写信给中央,告发了这件事。

此后的一天,“校文革”的人把我找去,给我看了一张介绍信,信上写着“兹派李讷(毛泽东和江青的女儿)来取苏士文的档案”。李讷并没有来,而是两名解放军和我一起去了档案室。当时管档案的还是学校的老干部。我在学校是有一定资历的,没有我的带领那些人根本取不出档案。档案取出来后,那两名解放军要求我带他们去找王光美的照片。于是,我又带他们找到了抄家的学生,可找了半天也没能翻出照片,解放军只得带着档案离开了。

后来晚上我回到家,家里人告诉我系里有人找我,让我赶快去。我回到系里后,他们让我看了一份“中央文革”的文件,上面有江青的批示,指明要将苏士文“群众扭送,拘留审查”。他们告诉我已派人到他家,苏士文不在家,去的人在他家等着呢!苏士文被带来后,上面要我宣布他是特务,要送到公安局去。我按照要求做了,之后还拉到全校大会上批斗。其实这些都是“校文革”已经定好的。

会议结束后,楼外等候的吉普车应该马上把苏士文带走,但我下楼查看的时候发现车子还停在原地,便问车上的人员:“苏士文哪儿去了?”

“群众拉走游斗去了。”

听到回答,我心想:“这哪行?他身体不好,出了问题怎么办?”于是,我坐着车子急忙追了上去。追了好久,直到学生宿舍,我依稀看到一些学生拉着躺在地上的苏士文,正在纠斗他。

我大跨步下车,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这么干?人家身体不好,你们赶快停下来!让他上车。”

学生们听了我的话,不好继续为难苏士文,只得放他乘车离开。其实只是为了查王光美的事,苏士文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可那时听到谁是特务,学生们都会很激动,何况还是江青让抓苏士文的,事态很难控制,要是我没能及时把苏士文拉上车的话,可能那天他就死了。后来“四人帮”倒台,苏士文被放了回来,我们还很和睦地互相打招呼,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他也理解我的行为,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文革”时期的好多行为都是受形势所迫,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仍竭力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以前“肃反”的时候,我们系的一个老教员自己主动交代了一些事情,被定为“历史反革命”。这个教员在“文革”中身患癌症,住进医院,但可悲的是,因为他是“历史反革命”,谁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甚至连他的亲戚都不敢去看他。

我认为不管怎么样,这位老同志还是我们系的教员,作为系里的负责人之一,我应该关心他。于是,我一个人前往医院探望他,那位老同志见到我后激动得嚎啕大哭,一直向我道谢,感谢我能在他危难的时候看望他。于我来说,这只是我应该做的,我只希望自己渺小的力量能够让身处“文革”恐慌之中的人们感到一丝的温暖,相信我们的党和政府会带我们走出动荡的阴霾。在我看望那位老教员后不久,他便去世了。我还到他家里看望了他的家属,并按国家规定发了丧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