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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的守望者--丁民仆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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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蚕摘桑叶,我每天要爬树,有时也顺便掏掏喜鹊窝。掏喜鹊窝不仅是为了掏蛋,我还让喜鹊帮我家孵小鸡。鸡蛋和喜鹊蛋的颜色不一样,我先要用草叶把鸡蛋染绿,取出喜鹊蛋的同时再将鸡蛋偷偷地放到喜鹊窝里。我也能知道小鸡要二十几天才会孵化好,到时就到树下听声音。听到小鸡的叫声我就急忙上树把它取下来,否则喜鹊发现孵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幼鸟,会直接扔下来,那样小鸡就摔死了。至于被我偷梁换柱的喜鹊蛋,往往都祭了我的五脏庙。

我在家里也会帮忙收麦子,自家的收完之后,我会再背一个空篓子外出捡麦穗。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还自己主动做许多事。别人在外放牛时,我背着编筐跟在后面捡牛粪,捡来的牛粪可以带回家做肥料,装牛粪的编筐也是我自己动手做的。

地里的农活我也应付得来,插秧之类的我都做得很好。后来“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带学生在海淀区六郎庄劳动,还帮附近的农民插秧。他们见我插得又快又好,都大感惊奇。

跟着3个心灵手巧的哥哥,我自己也学会了许多本事,比如做衣服之类的。三年困难时期供应紧张,没钱买衣服,当时还没有缝纫机,我就手工给妻子缝制漂亮的旗袍,她穿着高兴极了。我家孩子小时候的许多衣服也都出自我手。后来有了缝纫机,我做的衣服就更多了。

停学在家的日子,我还是很想学习,一有机会就会学一些。我去姨娘家的时候,看到她家有算盘和珠算课本,就自学珠算这门课程。这对我后来的学习和工作都大有帮助。

幼时工作

1945年的春天是我家最困难的一个时期,全家人只能靠着麦麸子熬成的稀汤度日。母亲去世后,我变得更稳重,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能干许多,有点小大人的模样。是年,13岁的我开始跟随大哥工作。

当时大哥是新四军安丰区粮食供应站的站长,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带我去帮忙。大哥负责处理外部事务,我负责内勤。别人拿粮票来换粮的时候,我便按照粮票上的数量给他们提供粮食。那时我吃住都在附近的老乡家里,受到了大家的不少照顾。后来为了减轻老乡的压力,我开始自己蒸饭,早晚都是稀饭咸菜,中午可以蒸一个鸡蛋。后来粮食供应站又增加了两个人,也有了专门做饭的人。

在这段时间,我算是个享受供给制的工作人员,到了夏天发了两块布。我用一半做了一身新衣服,另一半做了一个床单。大约在7月,日本鬼子要下乡扫荡,我们的粮站就停办了,人员也跟随区政府一起转移。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人们又高高兴兴地进城接管安丰镇了。

本来我也该随行的,但不幸的是,我在这个时候生病了,高烧不退,只能留在农村的老乡家里,还有一个小伙子留下来照顾我。后来我烧得越来越严重,腿变得红肿,人也开始说胡话,照顾我的人没有办法,雇了个小船把我送回了家。

回到家也没有医生,无法医治,只能成天在家躺着。病中的我不断地呼喊:“妈,我疼死了。”当时我也小,被放在母亲去世后停棺的地方,心里害怕极了。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我腿部红肿的地方都开始发白,里面已经化脓了。后来我的两个哥哥借了一辆独轮车,把我推到了距离我家十几里远的二嫂的姨娘家,他们那里有一位老中医,家里人请他给我治病。

我至今还记得,那位老中医拿了一把小刀,先在火上烤了烤,然后直接在我腿上化脓的地方捅了两刀,喷出来的白脓流了满地,当时医疗条件简陋,没有消炎药,就用茶叶水清洗伤口,后来伤口长期不能愈合,里面还是空的大洞。直到第二年春天,伤口才算长好,但我的腿还是伸不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夏天时走路才恢复正常,但我腿上留下的两个伤疤却再没消下去。

家里人看到我病得如此严重都很心疼,但是旧时农村没有条件,没有办法治疗,也只能忍着。那时农村穷人得病都这样,或是到土地庙烧香拜佛,讨方子回来吃,更多的是采用土办法。例如,我小时候得红眼病,就把桑叶放在水里煮烂了,睡觉时贴在眼睛上,病也能好。记得我耳朵后面还长过疖子,疖子后来化脓了。当时母亲还在世,她抱着我的头,让大哥把我的脓水挤出来,那会儿我才刚记事,哭喊着怎么都不依,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松手,我逮到空当儿就往家边的大河跑,别人看见都说,这孩子要投河了,其实我只是疼怕了,想逃开。后来跑到大河边,我也就不再逃了。疖子里的脓水被大哥挤干,不久便痊愈了。小时候我还常患疟疾,先发冷后发热。全身发冷的时候,我就在外边草垛前躺着晒太阳、睡觉,醒来时烧就退了。还有一次患疟疾时发高烧,大哥在我烧得最糊涂时,用大棒在我床边使劲敲打,并大声怒喊“快起床”,我被惊醒,第二天就好了。

小将红心

1945年,我回家养病,待到第二年夏天病愈,村子里也开始进行土地改革。

我一直积极参加共产党组织的各种活动,以前组织的民兵训练、站岗放哨、玩花灯,我比哥哥们还积极,是村里小辈中的积极分子。有一次,我和另两个小朋友在一个渡口值夜班,渡口是日伪军的交通要道,是解放区通往日伪据点的必过关口,常有新四军的游击队在附近活动。平日里,日伪军不敢出来,只能开着汽车从公路上快速走过。我们值班那天晚上也是大意了,摆渡的老汉点着煤油灯给我们这帮小孩子讲故事,不知怎么的,那天夜里日伪军突然偷偷地出来了。他们在河对面看到我们屋里的灯还亮着,连续数枪打过来。我们看到打枪时的亮光,听到枪声,赶快趴在地上,快速爬出去,躲到玉米地里监视敌人。其实,敌人比我们更害怕,见屋内没有动静,他们很快就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看到值班室的地上有许多散落的子弹头。

土地改革的时候,年仅14岁的我当上了村里的一个翻身小组的副组长,正组长是个不识字的长工。村里土改需要有人写字、算账。我的表叔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我们两人一起负责全村土改的账目,登记每户人家各有多少田地,再根据人口平均计算。谁家地多,谁家地少,都要明确地记录下来,交由村干部和贫下中农。

第一次土地改革比较简单,我家除原有土地外又分到十几亩地。整个过程比较平和,并没有什么斗争。土地改革结束后乡里召开庆功大会,我作为儿童团团长上台讲话,感觉十分光荣。

别看我那时年纪小,但是我坚决拥护共产党,对国民党的罪行深恶痛绝。第一次土地改革结束后,国民党军的整编74师占领了我的家乡。整编74师很有名,是国民党军的五大主力之一,师长张灵甫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国民党军的74师和之前土改时来我家乡的解放军大不相同,他们身着整齐的军装,一色的钢盔,武器都是美式装备,看起来很威风,很吓人。

国民党军队首先占领了海安,之后从山东过来大批解放军,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国民党军队只能靠飞机空投食物。那段时间,我经常能在家门口看到飞机在上空盘旋,且飞得很低。国民党看到谁家人聚集得多一些就怀疑有人集会,就用机枪拼命地扫射,气氛很紧张。

后来解放军根据“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战略,主动撤离海安。如此一来,国民党军队很快北上到山东,甚至还开始在东台县的农村修公路,筑碉堡,建据点。国民党占领我家乡后,还多次来过我家,当时我的二哥、二嫂已经出去打游击了。有一次,三哥躲到了玉米地里,家中只剩我、三嫂,以及眼盲的父亲。国民党兵说我们是“共匪”,要烧房子,还把我拉到外面跪着,一边打我一边让我交待我哥哥去了哪里。我咬紧牙关,死也不说。他们在我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人,只得悻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