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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人生--邱夏陶回忆录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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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重庆的日子过得很艰苦,但现在回想起来,对重庆我还是充满了留恋。尽管当时社会混乱,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很真诚,彼此都很照顾。印象最深的就是1944年母亲生那个小妹妹的时候,因为半夜我没敢叫来接生婆,所以是隔壁的邻居帮母亲接生的。后来母亲坐月子,在重庆也没有亲人照顾,很多事情都是周围的一些邻居来帮忙的。

所有这些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说到底都是因为日本人发动的侵华战争,我们的生活和学习才这样动荡,本该安安稳稳地度过的快乐童年也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种充满不安的清贫生活也是对我的一种锻炼,它让我更坚强也更独立,这为我后来在上海独立生活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对我以后的生活都产生了一定的积极影响。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我看来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家境的缘故,我在思想上更加积极上进,学习上也力争上游。记得我们家从重庆市区搬到唐家沱的时候,进唐家沱的中心小学要参加转学考试。当时我家和另外一家人一起搬到那边,那家孩子比我大两岁,但他没有通过转学考试,而我通过了考试顺利地进入了中心小学,这与我平时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另一方面因为家境并不富裕,我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懂得要勤俭节约,直到现在也保持着这个良好的习惯,这在一定程度上都得益于我在重庆艰苦的生活。

像我这样经历的人应该不算太多。大多数在上海出生的人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家乡,可能也经历了上海沦陷之后的艰苦生活,但也少了像我经历的转徙之苦。而我在上海与重庆之间辗转各地,经历了很多的危险,这些对我都是无形的锻炼。而由于战争造成的这种颠沛流离让我更真切地体会到了国家贫弱的苦痛。当整个国家陷入困境的时候,不管个人是否富裕,都将面临灾难深重的生活。尤其当国家被侵略战争的硝烟笼罩时,平静富裕的生活在硝烟中变得混乱不堪,而本不宽绰的日子会在战火中变得更加艰难。正因为这些经历与体会,我更加渴望祖国的强盛,对国家也有了更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些都影响并激发了我以后对专业学习和建设的热情,促使我努力创新,去促进我们国家的发展及强大。

暂住宁波老家

1945年,靠着父亲工作的便利条件,我们一家乘“建国”号从重庆返回上海。

在返回上海的途中,我们经过汉口并在此地停留了几天。在汉口我第一次看到日本兵,其实那些日本兵已经是俘虏了,他们有的拿着木头做的枪,还可以坐着汽车活动。那时候虽然是国民党管辖,但对日本的俘虏是非常宽容的。我看到这些心里总会想:如果我们中国战败了,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我们呢?在对待俘虏这一事情上,我们中国人的确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我还记得在重庆的时候,听到报纸上说在上清寺那边展示一个被俘虏的日本兵,我就跑过去看了。日本兵被关在铁笼子里面,旁边有些老百姓就喊“打他打他!”但最后大家都没动手,对日本兵也是比较宽容的。战争给中国的老百姓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人们心中有愤懑,但怒气仍没有掩盖中国人民的善良。

船经过汉口后不久就到了南京。因为船上有很多国民党高级军官,他们可能要在南京待几天。这时候离上海已经不远了,父亲开始和我们讨论回上海的住宿等一些具体问题。

我们在上海没有房子,再加上抗战期间因为通讯不方便也不知道在上海的亲戚朋友们的情况,所以如果我们全家直接到上海的话既没有住处也不知道可以投靠哪些亲朋好友。于是,父亲在“建国”号停留南京的那几天先带我坐火车到上海,给家里安顿一个住处。祖父和母亲他们则暂时留在船上过几天回上海。

我和父亲坐火车到了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下车以后我们就开始找亲戚。当时上海市面上很冷清,马路上人也很少。后来父亲就带我到了一个亲戚的公司,就是祖母的堂兄徐忠信的公司。

我和父亲到了他的公司,就在现在延安东路外滩附近。我们去了他公司的办公室,正好里面还有驻守的人在。因为父亲之前在这个公司工作过,所以有一些认识的人。

晚上,我们就在办公桌上搭了两个铺位休息。后来几天的晚上,我和父亲都住在这个办公室。白天的时候父亲开始找关系,看哪个亲戚家可以让我们先暂住几天。这样就找到了我大舅家里,他们住在虹口一带。到了家里才知道我大舅已经去世了,舅母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也很艰难。但不管怎样,总算找到一个亲戚,可以让我们暂时安度几日。

我和父亲到上海两天后,“建国”号就开到了上海,母亲住在了舅母家里。舅母家里就一间房子,舅母和她的两个女儿,我母亲带着我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住在舅母家里。我那时候虽然还小,但舅母家里基本都是女的在住,我那个弟弟年龄很小所以就住在了舅母家里,而我和父亲就住在了外边,一直在那个亲戚公司的办公室里休息。

我们这段时间在上海的见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时候黄浦江上除了有很多美国军舰,还有一些英国军舰,虽然我们中国是战胜国,但这种场面让人觉得很别扭。当时我住在外滩,总是看见这样的景象。尤其是当时还有一些“吉普女郎”,就是一些从咖啡馆、舞厅出来和美国兵一起坐车玩乐的中国女性。

虽然我年龄还小,但这些让我对自己的祖国有了很多的担忧。美国飞虎队的到来减少了一些日本飞机的轰炸,我对美国人的印象很好,但在看到这些之后年幼的我对他们的印象有了改变,而更多的是作为中国人,潜藏在我内心的民族自尊心也在那时候不知不觉地被激发出来。

我们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舅母家的居住条件简陋,一间房子挤了这么多人,所以我母亲也不能长住。而且父亲的工作暂时也没有着落,所以他就打算把我们送回宁波老家生活。另外,我的外祖父一家也在宁波,我们也要回去看一看。

到了宁波以后,我们家的老房子还在。八年抗战期间我们都不在宁波,房子一直都是隔壁邻居帮忙看管,外祖母有时也过来帮我们照看一下。

当我们回宁波到了外祖母家时,才知道我的外祖父和小舅都已经过世了。我记得小时候随母亲在宁波住过一段时间,外祖父经常背着我出去玩。这些情景还历历在目,可这次回去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外祖母。

外祖母没有收入,大舅在上海也已经过世,家里面生活很困难,也得依靠父亲。而父亲家里祖父年纪也大了,也没有工作。两家人的生活重担都需要父亲去承担,所以我们家的生活也就更加困难了。

我们宁波老家的村里当时都是邱姓人家,我们所在的镇子就叫邱隘。这个镇现在还有,只不过姓氏比较杂了一些。刚回到老家的时候,因为房屋很多年没有人住,所以里面乱七八糟的。族里的人很热心,帮我们一起收拾了房间。我家的房子是个小楼房,不太大,祖父住在楼下,我们住在楼上,楼下还有一个厅可以吃饭,对面还有个厨房。

我们在宁波安顿以后就快过年了,过年以后,父亲马上就要回上海了。因为我们家都是靠过去的一点积蓄生活,加上现在负担加重,所以安顿好以后父亲就到上海去找工作了,我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都留在宁波老家。

那段时间因为是在宁波乡下生活,那里没有正规的学校,所以我在宁波期间没有上学。